陶城市北郊的洪良山位于大江南岸,山不算高,连绵几十公里的规模。在一些风水先生的眼中,此山是绝佳的风水宝地。
风水先生与堪舆大师说着‘洪良山是钟灵毓秀之地,主人才辈出,财富熏天之类的鬼话。在鬼话连篇的轰炸下,洪良山北麓面对大江的一侧,被密密匝匝的坟墓覆盖。穷人墓在山脚,越有钱人的墓越在高处。
雷大富的经济实力并不如他的名字一般响亮,他没有大富大贵,只在半山腰的一个山坳处按照当地传统风格,修葺而成。离雷大富的墓有五米的距离,是雷母小桃红的墓,低矮的一个土堆前树立的一块薄薄的饱经风雨侵蚀的墓碑,扣掉墓碑上面的苔藓才能辨认上面的字:雷洪氏之墓。没有立碑之人,更没有祭祀的痕迹。
雷大富的墓则相当气魄,墓门是由两块青石组成,墓碑戴帽,前刻名讳官爵后镌碑文,记录雷大富的生平典故。墓碑比墓门干净许多,显然是最近几年才立上。
风彬围着雷大富的墓转了几圈,看不出所以然来。从朝向上看,可能是困于山势,雷母的墓朝向东北,雷大富的墓则朝向正北,看不出任何异常。风彬向山上爬了几下,来到雷大富坟墓上方,一个盗洞象张开的大口,延伸到雷大富的墓中,洞中杂草丛生,偶尔有老鼠探头出来。
他心中十分沮丧,看来很久以前,已经有人捷足先登。
风彬从上面山坡上下来,对着墓门又仔细研究了一番,墓门修的很精致,如同房屋的大门,由于年代久远,两扇石墓门中裂开了一条小缝隙,风彬扒着门缝往里看了看,力道所及,他感觉墓门轻轻晃动了一下。
“有门。”风彬心中暗喜,手上稍微用力,石墓门又向里开了一点点,再用力时,便推不动了。松手后,墓门又自动退了回来。
“总教官,这墓门是活动的,难道有钥匙或者开关什么的?”姜小白好奇地问道。他看过很多盗墓小说,什么机关消息之类在小说中描述的不少,“里面会不会有暗器?”
风彬摇了摇头,“江南潮湿多雨,雷大富的墓又在山坳,什么消息机关即使有,也烂的差不多了,很难发挥作用。”
“我去拿撬杠,咱们来硬的。”郑永河兴奋的说道,自从加入虎牙特战队,第一次执行如此奇葩的任务。
风彬笑了笑,“如果雷大富活着的时候进出这个墓,应该不会动用撬杠。再找找。”
“这雷大富真是爱财如命,连墓门框架上,都刻上铜钱的样子。不知道是乾隆通宝还是光绪通宝。”姜小白一边说,一边从上往下摸那些铜钱,“咱也沾沾财运!”
摸到墓门的门楣中央的钱币时,他的手指感到了轻微的弹性,他疑惑地看了看门楣,刚才触摸的钱币图案,并没有任何异常。
“怎么了?”风彬问道。
“总教官,这个钱币好古怪,似乎摸上去有弹性。”
“哦,”风彬快步走上前,“我看看。”说着,伸出手指在姜小白刚摸过的钱币图案上,试探着摁下去。
果然,那一枚钱币图案是活动的按钮,风彬把它按进去半公分,命令道:“推一下墓门!”
郑永河走上前,与姜小白一人把住一扇石门,试探着用力,石门便被推开了。
雷大富的棺木摆在正中间,墓墙有水淹过的痕迹,地上厚厚的一层淤泥,上面布满细密的老鼠脚印。有一缕阳光钻过盗洞射进来,里面的情形十分怪异。
整个墓室有三十平方左右,修建成了窑洞样式,四壁与穹顶上贴着五颜六色的马赛克瓷砖。灯龛上有一盏二龙戏珠铜制长明灯,应该是燃烧了很长时间,灯龛被烟熏的发黑,墓室里面除了棺材,还有一写字台,后面有一张木头椅子。写字台的抽屉已经被打开,翻检一空。
“太怪异了!”风彬用手电仔细搜寻着,不放过任何可疑之处。
“雷大富难道会在这儿办公,还放置了办公桌和椅子。”姜小白跟进来,郑永河在外面放哨。
两人在墓室内搜查了十多分钟,一无所获。大红棺材的漆已经脱落,露出斑驳的松木纹理。
“雷大富算是富人,怎么选了松木棺材?”风彬自言自语,“生前不老实,死后也装神弄鬼。”
一边说着,一边在他的棺材头上重重擂了一拳。
只听的咔吧一声,在与长明灯龛齐平的位置,倒开了一扇小门,墙上露出一个黑乎乎的洞穴。风彬快步上前,手电照耀之处,是一个个被塑料纸包裹严实的纸箱子,洞内还算干燥,一个摞一个,塞满了整个洞窟。
“把车开上来,把这些东西都搬走。”风彬下令,他急切地想知道,雷大富的秘藏是不是在箱子里面。秘藏一定不在雷大富的棺材里面,因为棺材是由雷家后人收拾,随葬了哪些物品,他的家人一定清楚。
战士们动作迅速,三十个纸箱子没用多久就被搬到卡车里面。在洞窟的深处,风彬看到了一个精致的木匣子,像是旧时妇女用的梳妆匣,在手电灯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风彬爬了进去,借着手电的光,他是从一个方形洞口看过去,那是另一间墓室,正中央的棺木已经朽烂坍塌,木板散落一地。墓室狭窄,普通青砖修葺而成。
风彬一下明白过来,雷大富的墓与雷母之墓中间,有一个窄窄的山洞相连。雷大富一定是在为母修坟时发现了这条山洞,于是在山洞的一端,他开挖了自己的墓。
在所谓的风水宝地,如果不提前动手,雷大富坟墓所在的地皮,转眼就会落入别人之手。一定是他想着利用这条山洞,因此在壮年时,便为自己修好了坟墓。
风彬抱着梳妆匣从雷大富的墓里面出来,浑身沾满了泥巴。他打开梳妆匣,里面一摞摞的信件保存完好。显示主人对它们时时在意,并当作宝贝珍藏。
虽然没看里面的内容,风彬确信,他找到了雷大富的秘藏。
天上有乌云压顶,瓢泼大雨瞬间倾倒而下。山水从上面冲下来,地上留下的一切踪迹全无。雷大富的墓里面轰隆隆响声不断。从卡车的副驾上看过去,一股激流从山上倾泻而下,沿着盗洞,灌入雷大富的墓,冲撞出轰鸣声。墓门在水的冲击下,紧紧合上,水从缝隙中激射出来。
“老天有眼!”刚刚姜小白还在发愁,打算调消防车来冲刷掉地面上杂沓的脚印和车印。一场急雨为他们解了围。
雨来的快,去的也快,战士们在一弯彩虹的照耀下,收获满满下山而去。
雷大富在他坟墓的山洞里面,三十大箱,藏了6亿元的百元大钞,正在流通的百元大钞。
“没想到,雷大富的胃口和胆子一样大,竟然贪污了这么多钱。”魅影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干冒烟的点钞机和摞到天花板的一捆捆的百元大钞,着实让她震惊不已。
“姐,我看了小桃红保留的信件,一些信件是小桃红与扈呈祥打情骂俏的示爱情书,有几封是扈呈祥写给金陵缪神医的缪文久——也就是缪是龙的父亲——求一副药剂,能够杀人于无形。”
魅影感到震惊和不可思议,“他要害死谁?”
“廖力生将军的父亲,廖宽老将军,也就是廖敏的爷爷。”风彬心情沉重,廖宽老将军是军中战无不胜的战神,在河东大地上带领部队纵横驰骋,杀的鬼子闻风丧胆。当时廖宽老将军是司令员,扈呈祥是政委。“他给小桃红的几封信中,把对廖老将军的恨意表现无遗,甚至自豪的说,他设了圈套,借鬼子的手除掉老将军,只是老将军用兵如神,反把鬼子打了个落花流水,丢盔弃甲,洪良山大捷一时传为佳话,载入史册。”
“姐,你研究研究那些信,我们讨论个方案。”
“不看!”魅影直截了当的拒绝,“看了心里堵得的上。”
是啊,换做谁都难以相信和难以承受,赫赫威名的军神不是战死沙场,而是被自己的亲密战友用阴谋诡计害死。
魅影交叉着手,盯着天花板,沉默。这件事情对她的冲击太大了,甚至动摇了她继续在军队服役的信心。
“我从没想到是这样!”长时间的沉默后,魅影开口说道,“继续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吗?”
风彬苦笑,“有意义,我们找到了真相。雷大富或许是有意隐瞒,又或许是抱着不切实际的期望。我们走运,得到这些,就一定会让它发挥作用。”
“几封信而已,即使是作为证据,对扈呈祥的杀伤力有限。”
“别灰心,即使从他身上割下块肉来,也是一种胜利。”风彬轻声安慰,“有些事情,报仇是一种选择,把事实真相昭告天下是一种选择。我始终认为,第二种更有意义。真相,不能被埋没。”
魅影笑了笑,“好了,我没那么脆弱和不堪,只是觉得心里堵的难受,都听你的!等那天跟扈老鬼动刀子了,我跟你一起上!”
风彬点了点头,“我坚信那一天不会太远了,新旧账一起算。”
两人正谈论间,由波打来电话,说马九龙想通了,要求招供,他征求风彬的意见,什么时候可以审讯马九龙。
风彬看了看表,时间也不过在11点钟,“由书记,现在就开始,我赶到看守所的话,不过二十分钟。”
由波笑着挂了电话,他在看守所里面等着风彬的到来。
马九龙又被晾了几天,这几天没有一个人搭理他,负责看守的小战士一看到他出来,便远远走开,免的听他聒噪。他的睡眠越来越差,一到晚上便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梦里面都是他曾经做过的事情,他甚至梦到了跟伍盈盈上床,两人嬉笑间伍盈盈忽然变成了厉鬼,把他身上的肉都抓下来,他变成了一具骷髅,躺在暗黑的棺材里面,棺材盖上面犹如施了魔法,有星星在他头顶上闪烁。
伍盈盈则变成一具骷髅,躺在他身边吃吃的笑。
马九龙在惊恐中醒来,他睡在床上,那张床仿佛是一具棺材。
“我招供,我受不了了。”马九龙喘着粗气,迫不及待的跟风彬和由波说道,“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说。”
“雷大富传言有一件秘藏,你知道吗?”风彬的问题偏离了马九龙贪腐罪行很远,但是却至关重要。
“我知道!”马九龙不假思索的说道,“这件事情牵扯到扈呈祥的陈年旧事,我只知道他有重要的信件落在小桃红的手中,小桃红是雷大富的母亲,旧社会的名妓。”
“是些什么信件?”风彬已经看过那些信件,从絮絮叨叨的调情中,也能梳理出一些有用的线索。
“雷大富是扈呈祥的私生子,这个没有几个人知道。扈呈祥曾经写信给金陵神医缪文久,向他讨要一副方剂。后来,缪神医把这封信件弄丢了。有人说落在了小桃红那里。”
“信的具体内容是什么?”风彬装作不知情,现在还不好评估,这封信的危险程度怎样。
“我不知道!”马九龙神情坦然的回答,不像是撒谎。
“我记得小桃红临死前一年,缪文久给她看过病,没多久,小桃红便死了。缪文久也死了,是不是这样?”风彬从董山强的口供中知道这件事情。
“的确是这样,”马九龙肯定地说道,“缪文久并不是为她看病,只是想着在她死之前,找到从他手中丢失地那封信。当时胡一筒催地紧。他从小桃红那里出来地时候,碰上黄宏发的父亲在为家传宣德炉找买主,双方正在谈生意的时候,碰上了董山强这个横货,不管三七二十一,把缪文久当文物走私贩子抓了起来。害的我费了很大气力,才把他弄了出来。”
“缪家拿钱晚了?”
马九龙摇了摇头,“缪家当天就拿钱赎人,十几年前,一百万不是一笔小数目。我留了六十万,董山强拿了四十万,拖了几天把人放走。这是我们商量好的套路。”
“真是一群土匪!”由波恨恨骂了一句,经常跟贪腐分子打交道,习以为常后他很少动怒。
“马九龙,你知不知道,你的公安局长,是杀手组织的掮客,祝武的死,就是董山强拉的皮条。”
马九龙睁大了眼睛,露出了惊愕的神色,“这个我真不知道。虽然我觉得他很粗鲁蛮横,但是听话,也能弄来钱。在陶城市,我会多看他一眼。”
“扈家什么时候盯上的陶城煤矿?”风彬把问题转到陶城煤矿上去。
“扈呈祥早年在河东干革命,对陶城煤矿非常熟悉。他神通广大,在鬼子控制陶城煤矿的年代,他能从鬼子手中买到上等的好煤炭,送到各根据地中。”
“他是怎样做到的?”风彬对这个新情况感到好奇。
“我们不敢问,这些也是他在高兴之余,炫耀自己功绩的时候,能够拿出手的成绩。”
“他有没有谈起过廖宽老将军?他们共事很久,他是怎么评价廖老将军的?”
马九龙摇了摇头,“他在我们面前几乎不谈廖老将军,只是有一次他多喝了杯酒,说道‘什么狗屁战神,要是没有我在后面支持,没有将士们浴血奋战,他称的起神吗?’,言语间充满了愤恨,我们当时都很震惊,在我们印象中,他们俩一直是黄金组合,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再后来,就从来没有听他说过此事了。”
风彬轻轻摇了摇头:嫉妒使人疯狂,用在所有人身上都合适。
“你知道廖力生将军为什么急流勇退吗?”风彬说道,“到现在他不过才六十一岁,远没到退休的年纪。”
马九龙回忆了很长时间,才缓缓开口,“具体我不清楚,一次拜访扈呈祥的时候,他跟胡一筒在发火,‘姓廖的小子敢当众质疑我,跟他爹一个德性,我饶不了他’,胡一筒笑笑没说话。不知道会不会与此有关。”
风彬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作为扈家的核心成员之一,马九龙交代了一些其它人无法提供的信息,处理这些信息,风彬需要费点精力。至于廖力生与扈呈祥的冲突,找廖将军一问便知。
“祝武是被孙一平雇凶杀死的,你知道吗?”
马九龙摇摇头,又点头,“我怀疑过孙一平,街面上有传言是孙一平下黑手。当时没有证据,何山跳了出来以此要挟孙一平,讹诈了他几千万。后来十三太保的老二被杀手杀死在何山的办公室,我便确认孙一平是主谋。因为收了他不少钱,我心中也怕把他逼上绝路,大家鱼死网破,加之没有苦主追索,便没有深究。”
“你收了孙一平多少钱?”由波问道,“用什么方式收的?”
“前前后后有五千万,我用市政建设的名义跟他借钱,过了审计期便销毁借条。”马九龙说道,“孙一平跟雷大富一样做假账,两人的不同是孙一平贪的钱分给了陶城市大大小小的官员,因此他出事有人保他。雷大富则把贪的钱全部占为己有。陶城市大小官员,因为扈呈祥的关系,没人敢动他。他的情绪不稳定,有时候不贪,把钱发给工人。有时候又贪吝无比。在陶城市毁誉参半,没有朋友。”
“我记得,雷大富有个朋友霍山?”
“嘿嘿,”马九龙阴笑两声,“那不过是被别人派去监视他,暗中打探消息的人。不过,他并没有完成任务。”
“谁指派的霍山,又是什么任务?”风彬问道,他对别人的审讯中,忽视了这个线索。
“你应该问霍山是谁!”马九龙得意之情溢于言表,他随后说出的话,让风彬和由波十分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