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稍稍的静默。

    郁明珠忍着心里滋生出的烦躁感，强自想要冷静。

    她从小接受的教育有一项必修课。

    控制自己的情绪。

    她大多数时间能控制住。

    此时很难。

    有些事想象到跟真正知道完全是两码事。

    郁明珠目光第一次转开，看向窗外：“你如果怀孕了，他会娶你吗？”

    方楠明显触到了些郁明珠心态上细微的变化。

    她轻巧摆弄着白生生的手指：“他不想娶也得娶，他老妈的三观性格不会允许自己的孙子或者孙女叫别人爸爸。”

    郁明珠：“就是说周野没跟你结婚的想法？”

    方楠毫不遮掩：“有钱，年轻，帅的掉渣，换成谁都不会自愿早早的进入婚姻里被道德所约束住，我理解他。”

    郁明珠：“你挺擅长理解别人呢。”她笑着接了一句道：“这次的肇事司机你也应该认识对吧。”

    “不是很熟，话也没说过几句，因为周野才认识的。”

    郁明珠：“周野跟我谈过你们之间的恩怨，因而在见你之前我就对你有很大的误解。”

    方楠：“他就爱胡咧咧，他的话十句你信一半就行。这人为达目的有时连自己亲妈都吐槽，说跟做完全是两回事。”

    “你们认识的过程就像新闻里说的那样嘛？”

    “什么样？包养？郁总公司做这么大，应该不会不懂媒体的德性。对，你是怎么理解包养这两个字的？字面意思是不是说男的出钱，女的出色？最基础的，是不是连吵架都不可能吵？你见过把女孩子包养到割腕的吗？你见过跟金丝雀相处还需要选择方式的吗？”

    郁明珠：“我问的不是这个，你误会了。我是对你们恋爱过程很好奇，好奇他是怎样追你的。他追过我，虽然是假追，但也挺用心。你们恋爱那么久足以说明他对你是有真感情，心动的……多了解一些，更方便了解鉴别男人嘛。”

    方楠明知她故意引导自己去问，忍着偏偏不问。

    他怎么追别人都没关系。

    别让她亲眼看到，方楠就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发生。

    她就只想在他身边而已。

    这是大学时代就有的想法。

    习惯性的得寸进尺，方楠为此不知碰到过不知多少棱角，撞的头破血流。

    她现在不得不认可周野那句话。

    人就不可能是纯粹的。

    想的深，痛苦多。

    想的浅，痛苦少。

    至少从认识到如今，方楠很清楚，离不开的从来都只是她。

    这种离不开更不知还要多久才可释然释怀。

    方楠记忆着，脸上多出了一些温暖平淡的笑容。

    “他被公认是林城第一公子哥，除了家庭带来的光芒之外还有外在。爱玩，会玩，胆子大，豁达，贵气自信洒脱……现在的他同样很有魅力，却已是敛了不知多少个性。就这么说吧，他喜欢音乐那段时间连歌都不用唱，站台上就会有无数人为他发疯！

    我从来没奢望过他会看上我。

    第一次跟我说话，我连句话都没回完整，正眼都不敢观察他。他很渣，渣的有名，渣的堂堂正正。谁都知道周公子绰号不满月，他女朋友就没处满月过……你说别人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么？每一个跟他在一起的女孩子都清楚，只不过有的自信自己与众不同，有的自信自己手段跟魅力爆棚……”

    郁明珠听的头大：“不满月？外号啊。”

    “对，还是他表哥给他取的，很贴切对不。他有多招异性，就有多招恨。小周人很好的，你就看他对他那些前女友是啥样就能看出来，没有周野她们都不会有今天。仇人偏偏很多，不是那次聚会我都不知有这么多人仇视敌视他，恨不得逮着点机会就想踩死他……我俩是第二次说话，我才同意跟他在一块的。

    谣言之所以沸沸扬扬，有板有眼。那是因为他不知是多少女孩子的白月光，我在他身边自然避免不了被非议，猜测……”

    方楠没说周野怎么追的自己，只接着道：“确定在一起后他第一时间带我去了商场，他可能看出我紧张忐忑，知道怎样才是有效沟通。说话基本都是命令式的，不带感情……我大脑早锈了，也像被植入了程序。他让我试衣服我就试，带我吃饭我就吃，让我去他租房处我就去，说什么我都听，都做。我爱他，从一眼心动到情动的过程里尽管有许多委屈和痛苦，却又都是注定忘不掉的。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那种从入眼到入心的整个过程，时时刻刻都想见到，一起待多久都不会无聊……从不敢不愿意去想以后，只贪恋现有的一切……

    不怕你取笑我，他那会哪怕当我面跟别的女孩子滚床单我都不会有决心去离开他。死亡有多恐惧，离开就有多恐惧，因为我只有他！”

    郁明珠听的入神，从话里听出了重量：“好男人很多的。”

    方楠：“有些人遇到就是劫，不会在乎他好不好，更不会看到别人好不好。在他之前我特别悲观，从小生活在那个家里，因为流言蜚语，因为外貌性格，因为家庭情况……我总能接触到各种奇奇怪怪的人性，警惕跟自我保护都快形成了应激。周野是唯一一个靠近我，让我不应激的异性。”

    郁明珠：“虽然你经历很坎坷，但我真挺羡慕你。永恒的黑夜里有阳光洒落，那种温暖实在很难找到词汇去形容……”

    方楠：“对，精神世界都亮了，人生也开始变得有意义，有意思。”

    “那你应该挺感激他。”

    方楠：“按道理来说应该，可感情有道理可言么？我恨他，虚无的恨了好久，因为不恨就没有任何意义了……再重逢我都是恐惧矛盾的，怕再经历一次相同的痛苦。患得患失的想方设法找寻主导……为此蠢事不知做过多少。他吐槽我或许就是这些，该吐槽，我确实蠢不自知过。”

    郁明珠：“很难想象你这种人如果碰到个真正的人渣会是什么下场。”

    方楠：“你从荆棘中拼命想爬出来，难道还会心甘情愿再回荆棘中去吗？如果没有周野，我大概率是低低调调的读完大学找个没人认识的城市去做一名律师。不会有恋爱的，我根本就没有谈恋爱的计划，我的人生计划里全是努力逃离原生家庭。大概率是等工作事业稳定下来，想结婚的话，找个踏踏实实过日子的人去凑合对付一生。”

    郁明珠：“想的美好，你的外形就注定了你不会普通，工作也不会顺利。美貌是资源，你不拿资源去换取资源，别人会想方设法的让你获取不到资源。”

    方楠：“偏激但有道理，认知跟周野挺相近！”她调侃道：“如果不是我离不开他，一定撮合撮合你们俩。”

    郁明珠：“我可不想跟不满月的人在一起，对我来说，感情上的沉没成本绝对要在可控范围内。只能我甩别人，不接受别人甩我。”

    方楠：“真的吗？”

    “很真，我就当他是我周野哥，当个值得认识的朋友。一块碰到危险也不是第一次了，他是什么人在我眼里很清楚。跟这种人做朋友，至少永远不用防备着他会背后捅刀子！”

    方楠笑着停止了聊天，车子已经到收费站了。

    她不会把郁明珠的话给当回事。

    方楠自问不是很聪明，可见过的女孩子太多了。

    明显不明显的，她看得出。

    有没有敌意的，她感觉的到。

    是不是口不对心的，她也清清楚楚。

    像南清婉，苏黎，关瑶等等这些人的心态，她全都懂。

    一群手下败将，她怎可能会看不懂。

    五分钟后。

    视野中一辆豪华的mpV出站进入了方楠视线。

    天河市的车牌，价值不菲的车。

    果然，郁明珠在看到车子后马上说人到了，打开了车门。

    方楠低眼看看自己穿着，暗暗无奈。

    也不知别人会用什么样子的目光看她。

    从得知周野住院方楠就白天合眼了几个小时，衣服都睡的皱巴巴的，不照镜子都知道看着一定挺落魄。

    心机女。

    口口声声拿周野当朋友，喊哥。

    心心念念想方设法的算计朋友的女朋友，嫂子。

    郁明珠？

    黑珍珠才贴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