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看不惯皮里曼的人，譬如派克，也不得不承认他的话具备鼓舞人心的魅力，以及煽动性。

    不着痕迹地贬低人类的付出，扩大地母神的影响。

    派克冷眼看着被感染的人群激动地跟着高呼地母神的尊名，半天都无法平静。而他身处其中，却显得和所有人格格不入。

    早在他经过大门，被紫色的光幕解除掉某项提前准备好的法术bUFF时，警惕已经生出。

    对普通人来说，光幕的存在最多就是好奇，或是觉得有些显摆的意味，但对派克这种警备人员而言，身上的法术效果被卸除就跟枪被缴没什么两样，这是赤裸裸的示威！

    待人群稍微冷静了一点，派克绕开这帮宗教疯子，从侧廊走到了皮里曼的面前。

    老伊凡和皮里曼一起露出惊喜的表情。

    “派克！”老伊凡喊道，“真高兴看到你，但你真该早来一点，听听皮里曼的宣讲。”

    “我并没有错过。非常……精彩！”派克拉长了语调，让本该是褒奖的词语变得阴阳怪气起来。

    他低估了皮里曼的厚脸皮。

    皮里曼一脸谦虚地微笑着，向他点头致谢。

    派克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没有回应。

    眼见气氛变得微妙，老伊凡赶紧将派克拉到身旁，小声说：“其实我请你来，是想请你见证一件鼓舞人心的大事。”

    “什么事？”

    老伊凡朝耳堂那边挥了挥手，不一会儿，两个修女打扮的人就推着急救床走了过来。

    急救床上躺着一个沉睡不醒的年轻女孩。

    “这是？”

    “一个可怜的孩子，在某次外出时摔到了头，成了植物人。”

    在魔法的作用下，这位年轻姑娘的躯体维持得很好，没有褥疮，没有肌肉萎缩，看起来就好像睡着了一样。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派克观察了一会儿病人，没有看出什么问题。

    “记得老师留给我们的四环法术吗？治疗致命伤。”

    派克的目光在老伊凡、病人、皮里曼的脸上转了一圈。

    “你别告诉我，这小子可以施展四环法术！”

    老伊凡目光热切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不敢相信，在刚知道那会我的反应和你一模一样。但是，皮里曼会证明自己，而你，我的老朋友，我觉得你是时候放下偏见了。”

    派克半信半疑地又看了皮里曼一眼。

    这时，两个修女已经把病人转移到了唱诗台上。

    庄严而神秘的乐声响起，年幼的演唱者站成一圈，手拉手开始吟唱起赞颂地母神的仁慈的新歌谣。

    此时，皮里曼也已经告知众信徒：自己将使用四环法术治疗致命伤救治一位植物人。

    信徒们惊呼不已，又在修士们的安排下，有序地涌上前，在唱诗台前站定。

    每个人都迫切希望看到奇迹出现。

    那意味着，神明从来没有离开他们，只是换了一种照看他们的方式。

    皮里曼站到了唱诗台上，站在了演唱者的中间，开始施展联合术。

    他的杀手锏就藏在这些年幼无知的孩童之间。

    学徒必须年满18岁才能学习法术。这不是年龄歧视，而是太年幼的孩童往往正确的三观都没树立，同时缺乏自控，他们会在不经意间触犯誓言，成为年幼无知的弃誓者。

    这是一件憾事，也因此结社严格规定了学习法术的年龄限制。

    但那些弃誓者的未来却已无法改变。

    最近两年还出现了迫害弃誓者的现象，将他们和被剥夺法术权的罪犯相提并论。尽管结社出台了一些规定保护他们，但有意无意的排挤和伤害依然时常出现。

    没人能想到，皮里曼将联合术编入歌谣之中，教给了这些年幼的演唱者，而他，就这样当着所有人的面，借助这些幼童的力量吟唱起治疗致命伤的咒语。

    除了利亚。

    但她也被惊到了。

    不仅仅是因为联合术的存在，更因为在皮里曼施展法术时，她感觉到下面的那尊雕像和皮里曼之间出现了某种怪异的链接。

    利亚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它。

    一种……类似于水管的东西，从雕像体内伸出，链接那个名叫皮里曼的男人身上。这条管子无法用肉眼察觉，也不会在法术下显现，利亚认为，或许发现它的人很可能只有自己。

    他U球的！这什么玩意！

    和变形金刚待久了，让利亚的脏话都向着赛博坦靠拢。

    她围着雕像绕了几圈，始终没搞明白这根管子的作用，唯一能确定的是它应该在为那个男人提供帮助。

    此时，皮里曼的手已经按在了病人的额头，脸上完美展露出无比祥和的慈悲表情——有绘画技巧的信徒甚至已经在心中构思画稿，平衡、重心、线条、色彩、层次、细节、光照角度，一切都力求完美，必须将大主教的神圣一刻留存于世。

    白光闪过，皮里曼缓缓挪开手掌，镇定自若地等待着。

    几分钟后，一声微弱的呻吟响起，病人的睫毛动了动，就这样在无数人的期盼中睁开了眼睛。

    “我……这是……在哪……”

    病人的家属流着眼泪从耳室中冲了出来，一把抱住失而复得的亲人。

    人群中更是此起彼伏的惊呼，感叹，议论纷纷。

    所有的声音最终汇聚成一个名字。

    皮里曼。

    派克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他不明白，为什么在利亚离去之后，会出现另一个与她类似的人。

    而且这个人的权欲之心可比利亚重多了。

    看看那些狂热得好像亲眼目睹耶稣死而复生一样的信徒吧！

    信不信只要皮里曼一句话，这群人甚至敢去冲击军区！

    派克又看了一眼身旁的老伊凡，此刻这位老人同样目含泪水，快步走到台上，给予皮里曼一个热情且亲密的拥抱。

    派克在心里摇头。

    老伊凡……是真的老了。尽管在法术的照顾之下，医生认为人类的寿命将大幅延长，活个一百岁不成问题，一百二十岁也不是没可能。

    但如今老伊凡已经93岁，距离一百岁也只有七年。说不清是畏惧死亡，还是害怕自己死后结社会针对皮里曼，老伊凡一门心思想给皮里曼多拉几个靠山。

    派克瞅瞅那边三位议员的表情，很明显，他们动摇了。不管接下来老伊凡和皮里曼想做什么，他们都会考虑同意，唯一的反对声音只可能出自自己。

    一团臭狗屎！派克烦躁地想，早知道就拉柯蒂斯一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