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宋昭月身着一袭品红色缂丝长裙,裙袂之上,金丝绣成的牡丹肆意绽放,那花瓣仿若被晨露润泽,娇艳欲滴,栩栩如生。
她发间未饰繁复的头面,仅戴了一套由龙城所获的宝石制成的花簪。
簪上宝石,澄澈如星子落入清泉,莹润有光,于烛火摇曳间,华彩四溢,似星芒闪烁。
颈间,七宝缨络轻轻垂落,愈发衬得她肤若凝脂,欺霜赛雪。
缨络之上,宝石颗颗纯净无杂,华美异常,烛火下散发着璀璨的光芒。
宋昭月端坐在主位上,举手投足间皆是雍容华贵,令人不敢直视。
众人目光皆落在她身上,心中暗自惊叹。
不过一年光阴,这瑾侧妃风华更盛。
本以为瑾侧妃经生产之苦,会容颜有损,然此刻见之,却没想到她姿色更甚往昔,宛如明珠蒙尘后重放异彩,熠熠生辉。
想来也是,如今她独占燕王府后院,黄侧妃香消玉殒,王妃刘氏已下堂,瑾侧妃自是不必低调藏拙。
她今日坦然坐于主位,一副燕王府女主子的架势。
众人皆闻瑾侧妃深得燕王殿下宠爱,如今一见,方知传言非虚。
诸多有心将女儿送入燕王殿下府中的夫人,见此情形,心中暗自叫苦不迭。
自家女儿姿色本就逊于瑾侧妃一筹,且瑾侧妃膝下已有燕王殿下长子,如此看来,若将自家女儿送入燕王府,恐难有出头之日。
“瑾侧妃娘娘当真光彩照人,这宝石花簪和七宝缨络愈发衬得娘娘雍容华贵。”一位夫人上前恭维道。
宋昭月微微一笑,仪态万千,“夫人谬赞了。”
几位夫人有意无意地打探着燕王府的情况。
宋昭月谈笑自若,应对得体,既不失亲和,又不露半分破绽。
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众人,将她们的神情举止尽收眼底。
坐于末席的陈氏,直瞧得呆了。
世间竟有这般容色绝丽之女子!
当初,她夫君为求一张燕王府新年宴帖子,愁得几夜未眠。
未料仅隔两日,燕王府的帖子便送来了。
任家阖府上下,皆大喜过望,如获至宝。
陈氏今朝得与燕北达官贵人家的同席而坐,心中满是欢喜。
然她只顾痴望着宋昭月,仪态尽失,浑然未觉。
坐在陈氏身畔的少女闵秀,见状,以袖掩唇,嗤笑出声。
少女名唤闵秀,乃燕北末流世家闵家人。
闵家在燕北虽是世家,却也只算末流,往年皆从未收到过燕王府的新年宴的帖子。
今年托了堂兄闵忠在北上龙城一战中立功的福,方得了这份帖子
闵忠双亲早亡,又未分家,闵秀便有机会随母亲邹氏一同前来赴宴。
邹氏见女儿失态,遂低声呵斥,“莫要失礼。”
“咱们同那些与商贾之流可不同,莫要自堕身份。”
她语气满含鄙夷,瞥向陈氏之眼神,如同在看什么脏东西。
“也不知今年这宴会,瑾侧妃如何筹办,竟邀请了些阿猫阿狗。到底是庶女出身,行事上不得台面…….”
邹氏目光落于宋昭月发间那华贵花簪之上,心中思绪万千。
秀儿姿色不俗,知书达理,乃是她精心教养。若秀儿能入燕王府侍奉燕王殿下,日后闵家或可自此平步青云,飞黄腾达。
秀儿姿色虽不及瑾侧妃,然男子皆喜新厌旧。
想到这里,邹氏心中火热。
如今闵忠那个二愣子于军中颇受重用,若能哄他出面安排,定能将秀儿送进燕王府。
邹氏声音虽小,却一字不落地钻进陈氏耳中。
邹氏对她的鄙夷,对瑾侧妃的怨怼,瞬间点燃了陈氏心中怒火。
自得了燕王府新年宴的帖子,素日里对她不屑一顾的夫人小姐们,都变得亲热起来。
夫君也说,家里生意越发好做,再无人敢刁难。
于陈氏心中,给他们任家送帖子的瑾侧妃,实乃大善人。
这妇人不但侮辱自己,更诋毁瑾侧妃!
陈氏本就脾气火爆,如何能忍?
“你说谁是阿猫阿狗!”陈氏指着邹氏怒道。
突如其来的怒喝,让周围的宾客都看了过来。
闵秀吓得脸色发白,紧紧拽着母亲的衣袖。
邹氏亦未料陈氏会骤然发难,一时有些慌乱。
她未曾想到这陈氏竟胆敢于新年宴上闹开。
“我……我……”邹氏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完整的话。
陈氏怒声喝道,“你什么你!刚还敢污蔑瑾侧妃,这会子便哑巴了?”
“你!”邹氏气得脸都红了,指着陈氏的手颤抖不已。
“你休要胡言,莫要血口喷人!”
“我瞎说?”陈氏冷笑,“分明是你说瑾侧妃居然邀请我等阿猫阿狗来赴宴的,责怪瑾侧妃!”
“你……你个泼妇!”邹氏怒不可遏,“满口胡言!”
众女眷纷纷窃窃私语,本以为仅是两名妇人起了争执,却不想竟牵扯到瑾侧妃侧妃。
气氛骤然紧张起来,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争执的二人,又偷偷瞥向主位上的宋昭月。
高台上,宋昭月将这一切尽收眼底,黛眉微蹙。
白瑾俯身,在她耳边低语,“娘娘,那杏色衣裳,身量丰腴者,乃任金宝的妻子陈氏;身着暗红色衣裳者是闵校尉的婶娘邹氏,她身旁的便是闵校尉的堂妹闵秀。”
宋昭月微微颔首,心中暗赞白瑾的能干。
白瑾和朱缨不愧是暗卫出身,总能给她带来惊喜。
白瑾识人能力超卓,今日在垂花门迎客,眼下堂中诸人身份,皆心中有数。
此时,朱缨也回来了,方才一见情形不对,她便前去探听。
朱缨附在宋昭月耳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明扼要地禀报了一遍。
宋昭月听罢,眉头蹙得更紧。
这任金宝十分配合杨修元,这明年大力发展羊毛产业,还需要他出力。
至于闵家,当初拟定宾客名单时,她曾特意询问过裴明绪。
裴明绪言,闵忠此人可用,但闵家……不堪重用。
宋昭月心下已有定夺。
如今大晟朝,商贾位卑,然燕北的兴盛却离不开他们。
她吩咐道,“将陈氏、邹氏和闵秀请上来。”
末席,陈氏和邹氏依旧争执不休,互不相让。
“你才是泼妇!你全家才是泼妇!”陈氏怒不可遏。
邹氏也不甘示弱,“你个商贾之流,也敢在此撒泼,胡言乱语!”
邹氏已为陈氏激得全然失了仪态,顾不上自持身份,同她吵了起来。
闵秀于旁心急如焚,连连拉扯母亲衣袖,劝她莫要吵了,可惜无用。
周围的宾客,有的看热闹,有的则暗自摇头,感叹今日这二人委实胆大妄为,竟然于新年宴上闹事!
就在此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陈夫人、邹夫人和闵小姐,我家娘娘有情。”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瑾侧妃身边侍女,不知何时悄然而至,此刻正浅笑盈盈,看着陈氏等人。
陈氏和邹氏一愣,随即停止了争吵。
两人皆有些忐忑,方发现事情闹大了。
闵秀更是吓得六神无主,紧紧抓着邹氏的手,不敢抬头。
在众人的注视下,三人缓缓走上高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