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府文武属臣家的女眷得知悬赏一事后,不少人心中五味杂陈。
众人原以为,瑾侧妃如今独霸燕王府后院瞧这情势,下一任燕王妃之位非她莫属。
这正月里,怎么也会摆摆燕王府女主子的架子,大摆筵席,邀请她们这些官眷赴宴,也好笼络人心。
谁知这正月里,燕王府依旧悄无声息,连个帖子都没往外递。
且各府送上门的帖子,也被瑾侧妃婉辞相拒。
她们本还等着瑾侧妃的帖子,好去探探这未来燕王妃底细,顺便也联络联络感情。
岂料帖子没等到,却等来了这悬赏告示。
原来,瑾侧妃竟是忙于这些庶务。
不少人想起新年宴上,瑾侧妃对那陈氏的礼遇,心中顿时了然。
这燕王殿下看来异常重视这羊毛业。
这瑾侧妃,不声不响地就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还真是不走寻常路。
长史府内,杨夫人细细品着香茗,同儿媳云氏说起悬赏之事。
“这瑾侧妃,果真不是一般闺阁女子。”
“新年宴上,不少人见了瑾侧妃的容貌,皆以为她是凭着倾国颜色得了燕王殿下眷顾。”
杨夫人放下茶盏,语气意味深长。
“她们都错了。”
云氏柔声应和:“儿媳也觉得,瑾侧妃能得燕王殿下如此盛宠,且其明显超过的王府侧妃的待遇,绝非单单靠着美貌就能办到。”
杨夫人点点头,“的确如此。更重要的是燕王殿下看着冷清,实则是个念旧情的人。”
“瑾侧妃瞧着是个聪慧的,今又育有小公子,今后前程……不可限量。”
杨夫人特意稍作停顿,将“不可限量”四个字加重了语气。
云氏心思机敏,立即会意。
公爹和夫君皆系燕王殿下心腹,朝中局势她也略知一二,太子储君之位不稳,燕王殿下未必没有更进一步的可能。
如此,瑾侧妃日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并非不可能,更何况小公子还是燕王殿下的长子。
思及此,云氏心中对宋昭月更生几分敬畏。
“母亲,瑾侧妃,前程……的确不可限量。”
“但瑾侧妃除了新年宴外,便不曾设宴,更不曾出府赴宴,儿媳想与她亲近一二,都寻不到机会。”
她秀眉微蹙,略显担忧。
公爹和夫君虽为燕王心腹,但这府上同王府女眷交往亦极紧要,更何况瑾侧妃得燕王盛宠。
她们得多走动一二,在瑾侧妃面前混个脸熟,为府里将来铺路。
杨夫人淡淡一笑,“眼下燕王府亦在大量纺羊毛线,你不是有一支商队吗?”
云氏眼前一亮。
“母亲的意思是……”
杨夫人沉声道,“瑾侧妃既然如此重视羊毛业,不如就从此处入手。”
“你可前去求见瑾侧妃,询问可否售卖燕王府羊毛线。”
云氏略一迟疑。
“母亲,这王府里羊毛线是公公掌管的,特意去找瑾侧妃说此事,会不会不妥?”
“正因为是你公公管着的,所以才更要去说!”杨夫人语气坚定。
“且你可提提想扩大商队,贩运羊毛线,问瑾侧妃可有意入股。”
“毕竟眼下这羊毛生意红火,若是能从燕王府拿货,远销外地,定是稳赚不赔,也不用愁着同其他商队争货源。”
云氏听罢,茅塞顿开,眼中满是欣喜,忙不迭地应下。
“媳妇明白了,这就去安排。”
......
燕王府的告示贴满了云朔城的大街小巷,其上详细讲解羊毛织布之法,末处特书此技乃陈氏所创。
百姓们奔走相告,纷纷称奇。
“这陈氏是何人?竟有如此巧思!”
“听闻是任记布庄任老板的夫人。”
“任记布庄?原来是任金宝之妻,没想到此悍妇竟如此厉害!”
一时之间,陈氏之名传遍云朔城。
与此同时,燕王府的赏赐流水般抬进了任家,绫罗绸缎,金银珠宝,晃得人眼花缭乱。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乃是一块紫檀木匾,上书“慧织巧手”四个烫金大字,笔力雄浑,气势恢宏。
且送赏的燕王府之人,明言此皆为褒奖陈氏献羊毛织布法的功绩。
陈氏红光满面,双手轻抚牌匾,激动得眼眶微红。
她望向任金宝,哽咽道:“夫君,我…我…”
任金宝眼眶也有些湿润,他握住陈氏的手,憨厚一笑:“夫人,这是你应得的。”
“这都是托了瑾侧妃娘娘的福啊!”陈氏语气哽咽,心中满是对宋昭月的感激。
若不是瑾侧妃替她请功,方才王府的官员也不会特意说这是嘉奖她的。
陈氏抹了抹眼角的泪水,立刻吩咐下人:“快,把这牌匾挂到我院子里去,将原来院子的牌匾摘了,就挂这个!”
任金宝见状,连忙阻止:“夫人,且慢!”
陈氏怒目而视:“为何?”
“夫人,这么大的荣耀,挂在你院子里,只有家中来往的女眷得见,那多可惜!”任金宝语气急促,神色兴奋。
陈氏一愣。
“直接挂在大门那儿,让云朔城所有的人都瞧瞧我夫人的能干!”任金宝大手一挥,豪气冲天。
陈氏听了,心头一跳,既心动又犹豫。
“这……会不会太张扬了?”
她知道云朔城中不少人都在笑话任金宝惧内,这牌匾要是挂在大门,那些人还不知要在背后如何编排,说她又压自家夫君一头。
任金宝一眼就看穿了陈氏的顾虑,浑不在意道:“夫人,那些好嚼舌根的,不过是嫉妒我有一个能干的夫人罢了!”
他语气坚定,带着一丝得意:“他们越是嫉妒,我这心里越是高兴!”
任金宝永远记得,当年陈氏不嫌弃他家贫,毅然决然地嫁给了他。
她靠着日夜织布撑起了家,还给他攒下了做货郎的本钱。
他们少年夫妻,相濡以沫,他就乐意被陈氏“管”。
旁人笑他惧内,他从不放在心上。
如今,燕王殿下赐给他夫人这块牌匾,他就是要挂在大门上,让云朔城所有的人都来瞧瞧他夫人的能干!
“夫人,你放心!”任金宝握住陈氏的手,语气温柔却坚定,“谁敢说闲话,我去跟他理论!”
陈氏看着任金宝坚定的眼神,心中感动不已。
她眼角的细纹舒展开来,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好,就听你的,挂在大门上!”
任金宝咧嘴一笑,立刻吩咐下人将牌匾高高挂在了大门处。
阳光洒在牌匾上,“慧织巧手”四个大字闪耀着夺目的光彩。
任金宝站在大门前,仰头看着牌匾,心中充满了骄傲和自豪。
“慧织巧手”的牌匾一挂,消息像长了翅膀般飞遍云朔城的大街小巷。
好事者们便纷纷涌向任宅,一睹这块燕王殿下亲笔所书的牌匾。
任金宝早有准备,吩咐下人在门口散喜钱。
凡上前道贺的,皆回赠六文喜钱,以示庆贺。
如此一来,前来围观的人更是络绎不绝,将任宅门前围得水泄不通。
“这陈氏真是好福气,竟得了燕王府的赏赐!”
“可不是嘛,听说还是瑾侧妃亲自为她请的功!”
“这陈氏真是走了大运了!”
人群中议论纷纷,羡慕之情溢于言表。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几乎整个云朔的人皆晓得了陈氏因羊毛织布之法得了燕王的嘉奖,而这嘉奖的背后,是瑾侧妃的举荐。
那些原本就对改进纺纱机和织布机颇有兴趣的能工巧匠们,听到这个消息后,更是干劲十足。
他们摩拳擦掌,潜心钻研,恨不能长居工坊内,日夜研究。
在他们看来,瑾侧妃为陈氏请功,无疑表明了瑾侧妃对这羊毛纺织极为看重。
若是他们能改进纺织工具,瑾侧妃娘娘定然也会为他们在燕王殿下面前请功。
届时,光宗耀祖,指日可待!
......
“娘娘,这任家竟然将殿下所赐的牌匾挂出来了。”绿珠快步走进望舒舍正房,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
宋昭月正倚在窗边翻阅杂书,寻找纺纱机的灵感,闻言唇角微扬:“哦?挂出来了?”
“那‘慧织巧手’的牌匾?”
“正是呢!”绿珠脆生生的答道,“听说任老板还散了喜钱,云朔城都传遍了!”
宋昭月不禁轻笑出声:“这任金宝,倒是个妙人。”
此时,裴明绪步入屋内,正好听见宋昭月的笑声。
“月儿,因何事如此愉悦?”他走到宋昭月身边落座,温声问道。
“殿下,任金宝将您赐给陈氏的牌匾,挂在了大门,引得满城皆知。”宋昭月含笑道。
裴明绪也跟着笑了笑:“我听杨修元提起过此人,眼下看来,他倒不是一般男子,果然有过人之处。单凭这肚量,便非一般男子可及。”
宋昭月赞同道,“的确,听说任金宝今日撒出去不少喜钱呢!”
裴明绪点点头:“这任金宝此番行径,想来很多人皆知月儿你对这羊毛纺织的看重。”
“如此一来,也定会有人眼红陈氏的嘉奖,从而加紧研发改进纺纱机和织布机。”
宋昭月嫣然一笑,眼波流转,宛如春水荡漾。
“殿下,所言极是。”
她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殿下,此可算歪打正着,乃千金买马?”
裴明绪点点头,笑道:“正是。”
他看着宋昭月笑颜如花,笑容中带着狡黠,像只灵慧的小狐狸。
不禁心中一动,低头想亲宋昭月。
宋昭月忙躲开,低声道:“绿珠还在呢。”
裴明绪轻笑一声:“绿珠早就退下了。”
宋昭月这才发现绿珠不知何时退了出去,屋内唯余她与裴明绪二人,方才她竟是光顾着和裴明绪说话,竟浑未察觉。
裴明绪亲了宋昭月一口,笑着说:“绿珠颇有眼力见,我方才我坐下后便行了个礼退下了。”
他继而问宋昭月:“月儿,你方才可是只顾瞧我了?”
裴明绪说着,脸上带着一丝得意,眉梢眼角都染上了笑意。
他眼神好,分明是瞧见了方才宋昭月眼里的惊艳。
宋昭月嗔怪地看了裴明绪一眼,嘴硬道:“我才未曾呢。”
她怎么可能承认自己方才光顾着瞧裴明绪!
裴明绪揽着宋昭月,笑道:“好好好,你没有,是我看你看呆了。”
宋昭月瞪了裴明绪一眼,眼波流转,娇嗔的模样更添妩媚。
春日暖阳透过窗棂洒在两人身上,更添几分温馨。
裴明绪把玩着宋昭月纤纤玉手,十指交缠相扣。
他突然问道:“月儿,对于绿珠和王升的婚事,你有什么打算?”
“毕竟,王升年岁亦不小了,该成婚了。”
宋昭月略一沉吟:“殿下,王升是想成亲了?”
裴明绪说:“王升倒未曾提及,是我方才突然想到的。”
“此前我曾问过王升,王升言其不急,只待绿珠首肯。”
宋昭月眉头微蹙,“妾身同绿珠情分不一般,这婚嫁之事还得绿珠自己应允方可。”
千金阁的生意一直红火,绿珠的嫁妆也攒得差不多了。若是绿珠愿意,她自盼着绿珠早日同王升成亲,二人有情人终成眷属。
她继而道:“之前妾身有孕,绿珠便欲多侍奉两年。”
“但如今白瑾和朱缨都能干,我也不想耽误绿珠了。”
“妾身择日问问绿珠。”
裴明绪微微颔首,缓声道:“月儿,今岁乃父皇六十圣寿,届时,我们得回京祝寿。”
宋昭月闻言,心头微微一紧。
裴明绪继续说道:“此去京城路遥,恐天寒路难行,八月下旬便要动身回京。”
“如此,时日宽裕,亦无需匆忙赶路。”
宋昭月秀眉微蹙:“殿下,珩儿还小,这一路颠簸,能行吗?”
裴明绪轻叹一声,“然亦别无他法。你既已获封号,此次是定要回京祝寿的。”
宋昭月沉默了,心中满是担忧。
裴明绪将她往怀里带了带,“父皇圣寿是十二月十日,到时候需待来年开春暖和了,才会动身回燕北。”
“此一去一回,便是半载。”
“若你我皆返京,独留珩儿于云朔王府,虽可留心腹侍奉,但我实难安心。”
宋昭月抬眼看他,也知裴明绪说的没错。
若他们二人皆归京,将珩儿一人留于云朔燕王府达半年之久,她亦是不放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