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丹听着,他能理解左云草嫁给一位自己不爱的男子,而在心中产生的苦闷。
在农村上,完美的婚姻很少,左云草所遇到的这种情况,比较常见,媳妇与婆婆吵仗也是常事,她断不至于为此自尽。
蔡雄和杨二妮听到左云草自言自语的情况,夫妻二人认为,左云草说的不可能是梦话,也绝非背诵文章。白日说梦话者不正常。所有文章,包括经文,都是讲道德的,不是左云草背诵的这种话,这很明显是反面的,是叫人使坏的。
左云草的自言自语,既不是梦话,也不是背诵道德文章,那就是她和看不见的人在说话。
这凡人看不见的东西,就是妖魔鬼怪幻化的影子。难道左云草是在和鬼怪说话,或者是鬼怪在教唆着左云草。
想到这里,温丹吃了一惊。这左云草上吊自尽的背后,还果真有猫腻啊!
这时,只听蔡雄又在讲儿子的情况。
蔡武举是真爱着左云草,是死心塌地那种爱,他愿意为左云草做任何事。
蔡武举觉着,能娶到左云草为妻,是自己一辈子的福分。不管左云草爱不爱自己,蔡武举都是心满意足的。
蔡武举认为,随着他与媳妇相处时间增长,自己的爱一定会感化左云草,媳妇会爱上丈夫的。这叫先婚姻后恋爱。
蔡武举的这种想法,真的在实现。
蔡武举和媳妇有了女儿后,左云草的爱情观念有了转变,以往对他横眉冷对的状况有所缓和,每天说话的次数也增加了,不再是那种敌对态度。
正当蔡武举满怀信心培养爱情时,媳妇和母亲发生了一次较为厉害的吵仗,导致左云草上吊自尽。
媳妇自尽的这天,蔡武举和父亲正在山地里做庄稼活。等父子俩从山上回来时,左云草已死在那棵大芒果树下多时。
心爱的媳妇死亡,对蔡武举的打击是巨大的。
蔡武举不善言谈,他只能将这种悲痛压在心底,背地里时常默默流泪。他抱着女儿的时候,满脸尽是泪水。他把对媳妇的爱转移到爱抚孩子身上,他要把孩子抚养大。
媳妇死后,蔡武举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一天说不了几句话。
奇怪的是,蔡武举和媳妇一样,也时不时自言自语几句,虽然语句不多,更多的是嚅嗫,蔡雄还是能偶尔听到一半句,好像是,“我要跟着媳妇去!”
“我舍不下孩子。”
“到那面能与云草见面吗?”
“到那面能与媳妇一起生活吗?”
蔡雄问儿子和谁说话,儿子从来不回答他。
蔡武举在家里,更多的是抱着女儿默默流泪,他痛爱女儿。
蔡雄根本想不到儿子会自杀,他舍不下女儿,也丢不下父母。
失去妻子后,蔡武举非常悲痛,但儿子热爱生活,还不至于自寻短见。
正是在父母亲想不到,也未作任何防备的情况下,蔡武举上吊自尽了。
在左云草死后半年,丈夫追随她而去。
蔡武举自尽前几天,没有与父母亲和任何人发生过口角,毫无征兆,死的很突然。
听到蔡武举上吊自尽,温丹第一感觉是殉情而死,这样的痴情男女古今有之。温丹的结义兄弟欧方的妻子林一鸣,就是为丈夫殉情自尽的。
但蔡武举的殉情同样不正常。
蔡武举舍不下父母,更舍不得孩子,他要抚养孩子长大,他不会自杀。
更不合情理的是,蔡武举的自尽是在媳妇死亡半年以后。在如此长的时间里,蔡武举的心理创伤应该度过了危机期,说是殉情而死,有点牵强。
平时沉默寡言的蔡武举,在自杀前的一段时间里,竟然学着媳妇的样子,自言自语,也是对着空气说话。
按温丹的理解,蔡武举是在和凡人看不见的鬼怪对话,他嚅嗫出的不多话句,与左云草自言自语的话句差不多,反正不是正能量的好话。
这个看不见鬼怪好像在教唆着蔡武举,让蔡武举追随左云草而去。
左云草和蔡武举都是在自言自语一段时间后,也就是在接受了凡人看不见的鬼怪的教唆后,才寻短见的。这两个人都有相同的经历,相同的结局,这就不是偶然的,这就值得深思。
这个隐藏在背后的东西到底意欲何为!
左云草和蔡武举虽然都有自杀的可能,也许有这样的想法,但不会立即实施自杀,她们心里都有牵挂。只要度过成家之后的摩擦期,一切就会向积极地方向发展,成就一个平凡的家庭。
就是这个看不见的鬼怪影子先后与左云草和蔡武举谈话,经常的,不间断的教唆着这一对新夫妻,使她们走向消极,最终促成自杀,并且以相同的方式自尽。
如果说左云草和蔡武举有自杀意向是内因的话,那这个看不见的东西的教唆使坏,就是促成二人自杀的外因。二人上吊自尽,是这两个因之共同作用的结果。
温丹正在沿着这个思路思考这件事,坐在一旁的蔡武英见父亲停住话头,她给这位年轻道士讲述了丈夫陆一鸣上吊自尽的事。
陆一鸣当兵复员回来,老窝乡要在崇仁村和云西村组建一个民兵连。因为陆一鸣当过兵,就任命陆一鸣为民兵连长,由他在两村抽调年轻人,组建基干民兵连。
陆一鸣熟悉预备役工作,很快在崇仁村和云西村抽调九十个年轻人,组建了民兵连,按照自己的想法训练民兵。
陆一鸣在训练民兵时,却在训练科目上与老窝乡领导产生了矛盾,陆一鸣难于拓展自己的才干。
陆一鸣与蔡武英结婚后,夫妻恩爱,生有两个女儿。丈夫一心扑在工作上,把工作看得比家庭还重要。蔡武英支持丈夫的工作,希望他能出人头地。
陆一鸣父亲上了年龄,腿脚不灵便,不宜再担任云西村村长。云西村党支部推荐陆一鸣接替父亲的班。
陆一鸣父母明白儿子与乡上领导闹矛盾,估计这事不行,让儿子不要蹚这滩浑水,但陆一鸣执意要选村长。
三年前,云西村村长候选人里,没有陆一鸣,陆一鸣争当村长的事不成,他非常悲观沮丧,连民兵的事也懒得管,情绪极为低落。
蔡武英劝着丈夫,让他把民兵的事管好,他还年轻,又是当兵出身,后面有的是机会。
但当村长失败这件事,对陆一鸣打击很大,他的精神垮了,思想出了问题,经常胡思乱想,一个人自言自语,好像给别人说话,但跟前没有一个人影。
陆一鸣与蔡武英和家人在一起时,倒无话可说,他的言行看起来怪怪的。
蔡武英经常听到丈夫自言自语的话是,“这样活着没意思,下辈子让我心想事成!”
“工作上的痛苦折磨人,男人工作上不得志,就不是真男人。”
“但愿下辈子能干出一番成绩,创出一片天地。”
陆一鸣不仅一个人在白天自说自话,有时在睡梦里也说这样的话,令蔡武英很担心。
陆一鸣父亲也看出儿子言行不正常,骂儿子别犯神经,经受不了一点挫折,成不了气候。陆一鸣为此经常和父亲吵嘴,不爱回家,时常以值班为由,睡在民兵连部。
也就是在陆一鸣争当云西村村长失败后的三个月以后,陆一鸣在民兵连部值班,睡到半夜起来,独自去村子背后的大芒果树,上吊自尽。
等早上挑水、背水的人们发现他时,陆一鸣身子都僵硬了。
陆一鸣死后,深爱着丈夫和孩子的蔡武英不宜呆在陆家,就带着两个女儿回到娘家,她已在娘家生活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