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庆里。谢启德心神不宁，头也恍恍然觉得晕乎乎的，老伴儿许荣芝一通忙活，量过来测过去，除了血压略高，什么事儿也没有啊。

    “你是哪里难受吗？不行咱去医院看看吧！”许荣芝跟老伴儿说。

    “不用不用，你给冬梅打个电话吧，我老觉得她最近不对劲呢。也不多回家看看，按说她也不忙了啊，上次回来还是急匆匆放下几张购物卡，扔下两万块钱，也给我微信上转了五千块钱，说不敢给我手机上放多了，怕我被别人骗钱，就火急火燎窜了，倒是留下话了，说有事儿的话随时给她打电话，我老觉得她有事儿瞒着咱们呢。”谢启德心烦意乱地说。

    “你说话讲点儿技巧性，你就说让她们周末回来吃个饭。最主要我想见见外孙女。”谢启德看着许荣芝拨打女儿电话，补充说。

    电话接通的时刻，谢冬梅正在厨房给女儿熬粥，八宝粥，自创的，也就是把自己认为有营养又不犯冲的食材多选几样配上相应和的米的种类，在小火上慢慢熬煮，为的是营养物质好吸收，特别花费时间和功夫，成本虽然不低，相比较付出的时间成本来说就不算什么了。

    陈羽良说，这也就是对自己的孩子，不然做不到这样的事无巨细。谢冬梅还说，你好意思的，还跟女儿抢着吃醋啊。内心里，她自然也知道这也是陈羽良在打趣，缓和一下气氛，减轻彼此的精神压力罢了。

    书到用时方恨少，事非经过不知难。还真是这样。

    “喂，妈，怎么了？有什么事吗您说？”看见是老妈电话，谢冬梅想可千万别老人那边再出个什么岔子，自己最近那可真是分身乏术了。

    “没事没事，冬梅啊，最近你们不忙的话回来吃顿饭吧，你爸想珊珊了，说好多日子没见小丫头了，羽良呢要是不忙也一起回来，花不了多少时间吧，人也不能绷得太紧了，那得张弛有度，不能累坏了，你们仨都是那种拼事业的人，那也得给自己时常放个小假是不是？看看我们，也让我们看看你们，大家都放心是不是？”许荣芝这话讲得挺漂亮，谢启德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谢冬梅本来看见电话是老妈打来的，吓了一跳，听老妈这么一说才放下心来，可不敢再有点风吹草动了，她们老谢家四个兄弟姐妹，走了一个大哥谢秋明，闲着一个混混儿谢春生，还有个谢安安天天神龙摆尾摸不着人影，那可不是爸妈但凡有点事儿，平时那可就指着她谢冬梅一个人呢。

    “行，过段时间吧，这段时间老陈和珊珊都挺忙的，科研项目正紧张呢估计没有时间，分不了神，没事，改天我回去一趟，对了，你们需要什么就去咱们胡同外那个路口对面的大超市，我上次给你们留的购物卡别不舍得用，不然过期那可就作废了啊！你们就看有什么需要直接闭眼刷就行了，别想着贵啊便宜的，不够了用完了我再给你们续费就行了。再说了有时候我们单位也发福利就发那儿的购物卡。”

    谢冬梅说的话半真半假，其实单位福利会发卡，那也是有限制的，一般现在体制内的事业单位每个自然年度全年度只允许发两千块钱限额的福利了，发实物或者发卡都是可以的，但是限额在这儿放着呢，不然单位防腐纪律检查就过不了关。

    上次她送回娘家的那几张购物卡都是自己充值购买的，担心给爸妈太大额度的看出来，五千块钱分别放到了三张卡里，谢启德和许荣芝还信以为真是女儿单位发放的福利。

    许荣芝放下电话，对老伴儿说：“这下你放心了，咱冬梅说的话你也都听见了，啥事没有，估计那爷儿俩太忙了，她就紧跟着照顾呗。这样好，不然忙得太狠了，营养跟不上，那要累垮的。”

    “不能那么忙。世界离了他俩就不转了？家里可不能没有这人。想开了，就放慢点儿，你看看最近新闻上英年早逝的科学家有多少，猝死的好几个都是42岁、45岁那样的，多可惜啊，那人家有院士的，不比咱们家这爷儿俩更厉害嘛！你就少说一句话，没叮嘱一下让他们少干点儿，多顾及自己身体健康。”

    谢启德还是忧心忡忡。他最近看新闻，手机上的，微信群里的，好几个事业上小有建树的人在五十岁的边缘上，各种状况不在了的，他心里就惴惴不安了好久，这种事搁谁家里发生了，那不是亲者痛、仇者快的悲剧啊！

    他之前跟同事好朋友老海念叨这个，老海说你别杞人忧天，这估计是太累了，咱们女婿和大外孙女心里有数，我上次去健身房还遇到了他们爷儿俩呢，人家相约着隔三差五也上私教课呢，平时自己按照教练指导的结伴儿锻炼，不至于不至于。

    谢启德回敬了他个白眼儿，大白眼珠子。站着说话不腰疼，敢情这不是他们自己家人。

    许荣芝说，这电话打完了，你也安心了，我要出去转个圈儿买买菜，你去不去？谢启德说我这院子里有菜啊！咱俩这也够吃了啊，又瞎花钱。闺女他们也不来，等他们要来了，咱再去买也不迟啊。

    许荣芝简直没法儿跟他说话，花啥钱了，我这主要是为了走走，那你说咱不买菜你去哪儿运动？丹枫园啊，你都一个礼拜不去了，就跟那个老海打了嘴仗，这两天也不让我去，那我不去菜市场我去哪儿啊？这老头子，也是的，跟小孩一样，唉，男人至死是少年，真的是没话说。

    她嘟囔一阵子，谢启德自己想想，也笑了，说那就菜市场，咱俩一起去，买点小菜来，晚上陪我喝两杯！

    许荣芝说我才不理你，一会儿猫脸儿一会儿狗脸儿，受不了。两个人说笑着，拿了个布袋子，换了更适合走远路的老年健步鞋，带上门，慢悠悠出门逛圈去了。

    菜市场是老年人喜欢去的地方，那里有人间烟火日常，最能感受到家和温暖。谢启德平时和老伴儿没事儿遛弯儿，转一圈就从菜市场绕出来，然后再回家，每次买菜都不多，今天是一把小葱，一提葡萄一条鱼，明天是一捆儿青菜，一只小土鸡儿，后天可能是一兜小土豆和一小块儿牛肉，都是将将好一天时间消灭殆尽的东西。

    谢冬梅之前不理解，嫌他们买菜累人，有时候开车来，一来带一星期的菜，塞满冰箱，老两口说你这搞得我们出不出门，没劲儿了，好像出门也行，不出门也可以。

    谢冬梅才明白这乐趣在这里呢，那算了，本来自己就是来一趟多陪陪他们转转可能更让老人开心快乐，那干脆就给钱给购物卡，你们自己慢慢游逛着自己买吧，想买什么买什么。

    菜市场还真是个神妙绝伦的地界儿。

    菜市场里老两口儿还经常碰到熟人，碰到了同龄人，就站在路边聊几句，孩子们怎么样，你们这是回去做什么菜啊，回头约了谁谁咱们一起打牌喝茶去吧，动辄半个小时倏忽而过，意犹未尽依依不舍，再对对彼此接收到的信息，刚才他是不是那个谁生病了，咱俩要不要去看看，那咱回家打电话去，问问车间里老工友们是不是结伴儿一起探望一下去……

    快到吉庆里了，老街坊们看到了说哟，老姐姐你们这是买菜去了啊，今儿怎么还买了牛肉啊，这是有客人来吗？没有啊，姑娘说的，每餐都要有蛋白质和膳食纤维，要低碳水啊，说得真对，要不你们两位老人家这身体这么好呢，还是有姑娘好！两个人心满意足地进门弄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