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昭懿有一个妹妹叫柳如烟，这人和姜家极为不对付。曾经扬言，静姝的一切她都要抢走。”

    这话在暗指什么？

    商陆没大明白，“嗯，我会好好珍惜静姝的。”

    黎初皱眉，摇了摇头，“不对！我的意思是你要防着这人，我总觉得这人会为了针对静姝，对你起歪心思。”

    所以说今日这是给他们俩未来铺路的？

    提醒一下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我明白了，我会注意的。”商陆想了想，还是打算问一问：“说起来，我也有问题需要请教几位。”

    钟韫宜：“怎么？”

    “静姝的父母我没见过，也不了解。在你们眼里，他们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婿？”

    钟韫宜一拍大腿，激动得不停。

    “这你就问对人了。”

    “怎么说？”

    “静姝的父母有点老古董的架势，古板又严肃，每天满口的‘规矩’。他们钟意的要么是科技学术领域的大才子，要么是家世雄厚的公子哥。”

    总之，就是和商陆分文不沾？

    钟韫宜打量着商陆，也发现了这一点。

    “但你也别气馁，起码静姝站在你这边。在岳父岳母面前谨慎妥帖一点。”钟韫宜叹了口气：“其实只要不是裴家人，不管怎么做都没用。你别因此怀疑自己就行。”

    商陆看向姜静姝，她没和自己朋友说？

    他还以为她们这种闺蜜之间无话不谈。

    姜静姝看懂了他的眼神，默默地点点头。

    “嗯，我知道了。”

    因为姜静姝的格外偏袒，商陆顺利的通过了她‘娘家人’的考验。

    回家的路上，商陆的手机接到了一条物业的信息。

    【商先生，很抱歉冒昧来打扰您。这里有一位老人自称是您的父亲，此刻正在小区内撒泼打滚，我们一碰他他就说一把老骨头被我们折磨着，您快来看看吧。】

    商陆扶额。

    讲道理的人总是会输给不讲道理的老油条。

    但是令商陆没想到的是，有一天物业也可以成为那个讲道理的人。

    商陆回：【正在路上。】

    *

    商陆回到了家中。

    那群物业也是实在拿一个老人没辙，生怕一碰他就变成是他们推到了老人。

    物业小陈见到商陆像是见到救星一般，瞬间凑到商陆身边。

    “商先生，这位老人拿出了户口本什么的，一口咬定是您的父亲，您快看看这该怎么处理？”

    物业还算做了一件好事，遣散了围观群众。

    “我知道了，交给我来处理。”

    商陆想了想，继续交代：“十分钟后叫辆救护车。”

    小陈：“啊？”

    闹的这么严重吗？

    应该怪不到他头上吧？

    小陈已经想好了如何让下属顶罪，带着自己的人躲得远远的，生怕被牵连。

    商陆走进院落，催促着姜静姝。“静姝，你去里面躲一躲，我和他单独聊聊。”

    姜静姝有些不放心，叮嘱道：“哥哥，你自己要小心，我就在里面。”

    “嗯。”

    姜静姝快步溜进了家中。

    沈志勇赖在草坪内，将姜静姝好不容易养好的花弄的稀巴烂。

    “让商陆出来见我！让商陆出来见我……”

    他一直重复着这几句话。

    声音尖锐难听。

    商陆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冷冷的问：“见我做什么？”

    沈志勇抬眼便见到了商陆，第一时间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欣喜。

    “商陆，我就知道你不会不见我！好儿子！”

    商陆打量着他，不知何时他的头发已经斑白，眼尾的皱纹也变得分外明显。

    老人味很重。

    以前他的生活滋润，经过刻意的打扮，才显得较为威严。

    如今，大概是真的生存空间被挤压的太过了，才会这般狼狈。

    “我不是你的儿子。”

    商陆并不想认眼前之人为父亲。

    他更希望能一次性支付抚养费，早早了断。

    沈志勇眼中闪过一丝惊恐，他强撑着自说自话：“胡说！这洛城谁不知道你是我沈志勇的儿子？”

    他知商陆心中的芥蒂。

    “我知道，前些天是我亏待了你。但是物质上我也没让你缺吃少穿吧？都是一家人，这么计较做什么？没有我哪里来的你今天？从前我帮了你，现在是不是也该由你来帮我了？”

    都是一家人？

    他没感觉出来。

    “其实，在你眼里只有你自己是重要的对吧。”

    商陆淡淡道：“最开始，我以为您对我的格外严肃是因为您对我期望很高，所以18岁到前几年，我一直在拼命的学习工作。”

    “不为别的，我只想得到您的认可。”

    沈志勇沉默了，话题似乎变得沉重起来。

    “我并不是天才，所以我只能不断地消耗休息时间去努力去练习，我会希望有一天您在自我介绍的时候，会加一句。”

    “你知道商陆吗？对，就是那个大画家，他是我儿子。”

    “我希望您可以以我为自豪。”

    商陆轻笑一声，无他，只是为自己年少时的一点固执而感到好笑。

    “可是后来我发现了，无论我怎么做，您好像都不满意？你并非是只喜欢天才，沈之越无所事事您照样偏爱，沈婉如作天作地您依旧为她扫清一切。”

    “原来您是会欣赏自己平凡的孩子的。”

    “原来不是只有表现的好的孩子才会得到表扬。”

    “商陆……我没有……”

    沈志勇想要辩解，却无从说起。

    人在做，不仅天在看，其他人也可以看见。

    事实摆在眼前。

    商陆：“您看，我并没有打断您的话。可您连为自己辩解都说不出口。”

    是因为自知罪孽深重吗？

    沈志勇吞吞吐吐，“我这是……这是父爱如山……对你要求严格是因为你是可塑之才，沈之越他们就是群无所事事的混混，我压根没希望他们成才。我最爱的还是你啊，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大费周章的给你换身份，就为了躲避裴行简”

    商陆阖眼，声音决然，“可我感受不到。”

    “也不稀罕您无声而自私的爱。”

    “您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是为了您自己，给我换身份是因为我妈想要留下我，是因为我的存在她才停下自残的念头。而您一对不起我妈，二害怕裴行简的报复，所以留下我妈这个挡箭牌的同时依从她的要求。用一个孩子拴住她。”

    “您的目的，其实是为了稳固自己的财富。”

    “您的产业是完全来源于沈怜青的父亲，沈家的一切都会交给沈怜青生下的孩子。您喜欢沈之越是因为他是养子，没有继承权，威胁不到沈家的产业。喜欢沈婉如是因为她是没有上进心的女儿，同样不会威胁您的产业。”

    “而我，则是最有可能威胁到您一直继承家业的那个阻碍。我的上进，是你的眼中钉。”

    曾经，在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的时候，商陆想了无数个日夜，才想明白了一件事。

    不是所有的父母都会无条件爱孩子。

    古代皇帝正值壮年之时，会希望太子昏庸无能，从而打压贤能者。而垂暮之年，会希望太子之位由贤能者继任。

    一切都以自身利益为先。

    沈志勇呆呆的愣在原地，他最阴暗的小心思被商陆直截了当的戳破。

    愤怒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您今天前来找我和谈，也是为了自己的权势吧？”

    沈志勇无言以对。

    “若非如此，您也不会想起我这个苦命的儿子。”

    “您总是说爱妻子爱孩子，其实你只爱你自己。如果妻子不能带给你滔天的富贵，恐怕你都不会瞧她一眼。如果孩子会在公司和你进行分庭抗礼，我猜您会跳脚，认为其不孝。”

    “沈志勇，你只爱你自己。你的骨子里其实是一个极端自私自利的人。”

    商陆这是在诛心。

    却也是情绪爆发。

    “我不会帮你的。”

    沈志勇一不做二不休，讲也讲不过，他开始耍赖。

    “你不想帮我，难道不想帮沈家吗？这可是你母亲和你外公的产业。就算你和他们不亲近，可是没了沈家，你在这洛城还有什么背景可以依靠？你的生活还会这么滋润吗？你也是沈家一份子，宋正浩这么针对沈家，难保下一个不是你。”

    “宋正浩不会针对沈家，只会针对你。”商陆无情地说出了真相。

    的确，沈怜青名下的房产估价是一点没变。

    沈志勇不敢置信地指着商陆，“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是你有意示意宋正浩的？”

    商陆淡淡一笑，“很抱歉，最开始封年传递给你的那个错误报价是我故意泄露的。”

    “你！你算计我？”沈志勇瞪大了眼睛，愤怒充斥了他的全身。“你敢算计到我头上来？”

    “这么拙劣的小把戏，您也能上当。实在是老了，脑子不灵光。如果你可以不那么贪，稍稍放权，说不定会有人提醒你这是圈套。”

    商陆没想到最后沈志勇败给的居然是他一贯的独裁蛮横。

    “诡计算计亲人朋友一辈子，最后也是因为没有亲人朋友的提醒才落得这般下场。”

    商陆半蹲下身，打量着他弯曲的脊背，佝偻的身子。

    “我很开心看到这样的场景。我永远不会和你断绝关系，我会成为你的第一签字人，以后你的手术签字权，都把握在我手中。”

    这是威胁？

    一股恐惧感灌遍沈志勇全身。

    他的身体状态的确越来越不好，他自己也是能感觉到的。

    以沈怜青那个不闻不问的性子，还真不会管。

    众多孩子之中，目前就商陆最有出息。

    他们为了匍匐在商陆脚下生存，难保不会唯商陆是从。

    日后沈志勇的生死与手术，当真极有可能是商陆签字。

    “商陆！你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你这个畜生！”沈志勇冲向商陆，拄着拐杖一瘸一拐。

    商陆夺走他的拐杖，扔在远处。

    眼瞧着沈志勇因为过于激动和失去重心而摔倒。

    沈志勇摔了个满怀。

    他趴在地上，看着够不到的拐杖，还有够不到的商陆。

    应该服软的。

    他好后悔，如果服软了，是不是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如果留一点点的余地，会不会有好一点的结局？

    可他唯独没想过是自己错了。

    偏心有错，苛待有错，动辄打骂有错，冷暴力有错……

    沈志勇没想过。

    品行如此。

    他双手撑着地面，慢慢地爬到商陆脚边，扯着商陆的裤脚。

    “商陆，好歹父子一场。没必要做的这么绝吧？虐待亲人，你不怕被自己的良心谴责吗？”

    这话好笑。

    商陆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问：“从你的嘴巴里说出这些还挺有意思的。”

    沈志勇皱了皱眉，态度放软哀求：“商陆，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你给我一个机会弥补。我不要你去找宋家帮忙了，你只要原谅我和我好好相处，可不可以？”

    的确，比起身外之物。

    商陆方才那句手术签字权带给一个老人的杀伤力更大。

    连沈志勇这样贪财之人，都能放弃财富了。

    商陆反问：“弥补？”

    沈志勇以为自己说动了商陆，语气变得有些窃喜。

    “对啊，我以后会好好对你，好好照顾你的后代，给你带孩子，我们三代享受天伦之乐啊。”

    “可是，我已经准备去京城，去见外公，甚至……去裴家。”商陆恶劣地欣赏着沈志勇眼中的震惊与愤怒。

    “你！你难道要违逆你母亲吗？你不知道你母亲很讨厌他吗？”沈志勇自知无用，遂搬出了沈怜青。

    “您又忘了，从前我要离婚的时候您就说我固执己见，不听劝。既然如此，我又怎么会听你或者母亲的话？”

    沈怜青从前不管他，那么以后便也无权干涉他的选择。

    商陆倒也不是非要有个爹，他早就不奢望亲情了。

    去京城，一来是为姜静姝，二来是为告诉外公那边的人自己的存在和沈志勇的下场，三来是更大的平台发展，四来是全国范围内医疗水平最好的地方还是京城，姜今安也曾经提到过接下来的治疗去京城最为妥当。

    至于以后待在哪个城市，等商陆待腻京城了再说。

    他想去哪就去哪，不应该被束缚。

    商陆看向远处的救护车即将到来，他慢慢地蹲下身子看着气急败坏说不出话来，死死地盯着他的沈志勇。

    他不由得发笑。

    “您放心，您的精神会活到一百岁，您日后的每一场手术，都会落下我的签名。”

    “您啊，是最应该享清福，活到百岁的……”

    “……精神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