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虞渊，姚耀华就是到了家，什么事他都亲手操持，和主人接待客人一样，把夏韶父女俩安排得妥妥当当。

    此刻他正在烧烤。

    “什么时候沐浴？”夏韶在意的还是这个。

    他得亲自看着，不能让金乌乱来，万一把夏月裳身上人类的血脉给洗去了，彻底变成金乌，他还打不过姚耀华，那才是哭都没地方哭。

    “别急别急，我的记忆里，以前是日御主持新生金乌沐浴的，大概是因为咱们三个都不纯正，所以这次日御没有出面，咱们只能自力更生。”姚耀华都没看他一眼，专注看着火，一边将烤好的鸡翅递过来。

    说到头，这次还是偷偷滴进来的？

    他还敢这么光明正大进来又是游泳又是烧烤？

    “不过没所谓啦，既然我们进来了，就是日御默许的，现在也没有其他纯正的金乌了，刚才的落日进入了虞泉，待会它离开后我们再进去就没问题了。”

    “哦！快看快看！”姚耀华兴奋指着远处，顺着方向看去，神树枝条黄昏线上，一轮落日缓缓沉下，冲起红云若涛，漫天铺展。

    “那就是若木了，日落之处，虞渊之侧，红叶盖天，青枝铺地，根探虞渊。”

    “有一根若木枝条在手，你随手一挥，就能改昼为夜。”金乌伸开手掌，像是隔空握住那远方的黄昏线。

    “日御羲和驾六龙神车，所用的鞭就是若木与扶桑木枝条交缠制作，晨昏交替，光阴为绺，挥鞭，时光流转，停鞭，时间停滞。”

    “若是金乌不听话，日御也用这条鞭子抽，早上扬起的鞭子，傍晚才抽到身上。”

    那还真是酷刑，挨鞭子只是痛一下，等着鞭子落下，心惊肉跳一天。

    “那按理说日御这么严格，为什么还会有十日同天，导致九日被羿射下来事发生？”夏韶好奇问道。

    姚耀华犹豫一下，反问道：“你知道我为什的选择以人类身份出生吗？”

    没等夏韶回答，他接着自答：“因为人类足够弱小，弱小到可以掌控自己的命运。”

    姚耀华拿起手中的烤鸡翅，指向那占据天地的若木神树：“你看到的若木，每日黄昏，增加一根枝条，终于到了如今这般，我们的命运也是，每天做一点看似微不足道的事，然后层层叠加，终于聚成了固定的命数。”

    “九个金乌，注定了被羿射下来，因为我们生来就没有考虑人类，人类太弱小，我们看不见，对于金乌来说，那天只不过是稍微违反了日御的严规，稍微调皮了一下，几个同族一起出门，从金乌的身份来看，这又算什么大事呢？”

    “我们生来强大，哪用得着考虑后果？”

    夏韶正想笑话姚耀华狂妄，却听他接着说道：“你现在也与神话有了不少接触，在你看来，我们怎么样？”

    神话生命？

    夏韶仔细想了想，他见过的有夸父桃祖，金乌，还有女娲，这些且不论，光是与神话有点关系，自身还不算神话的云希月，给夏韶的感觉都是深不可测。

    “强大，我看不到人类有比你们优秀的地方。”即使他一直坚信人类能够解决灾厄，但夏韶依旧不太肯定人类有一天会超过这些神话生命。

    一个未出生的金乌爆炸，那就是九万里天火肆虐，若是全盛时期的金乌又会有怎样的能力？

    人类目前还远看不到这种潜力。

    “是强大且自傲，曾经我们也是如此认为，金乌是天地间最强大的生命，直到那个男人出现，一人一弓，射下九个金乌，其中就有一个是我的父亲。”金乌谈起羿的时候，似乎心有余悸。

    也难怪他如此畏惧了，羿射九日的神箭之威，已经铭刻在金乌一脉的血脉传承里，连他之前给夏韶的精血中，都自带了羿射术。

    “他是人类。”金乌缓缓呼出一口气，接着说道：“从那以后，我还在蛋里的时候就一直在考虑，为何一个人类，会有如此强大的实力，连高悬苍穹的烈日也无法抵挡。”

    “羿也是神话人物。”夏韶补充道。

    “对，但前提他是人类，不仅是他，还有夸父，女娲伏羲，炎黄二帝，这些都是人类的祖先。”姚耀华摊开手展示他现在的人类身躯：“我不是，所以我花费了一番功夫，将自己变成了人类，为此我不惜拿出我金乌一族的神通与你交换，在你看来这是你赚了，实际上是我赚了，你并不懂得人类身躯的珍贵。”

    他说这句话的意思，是说人类还有很大潜力没有开发出来？

    金乌又叹气说道：“但即使我拥有了人类的身体，却依旧比人类少了很多东西，其中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天生弱小。”

    这还成了优点了？若不是知道姚耀华不是那种阴阳怪气的性格，夏韶都以为他在炫耀。

    就像某个有钱人曾经说过“我对钱没有兴趣”之类的话。

    看到夏韶不解，金乌笑道：“天生弱小是一种优点，你们可以任意选择自己的方向发展，并且在前进的道路上，看清楚自己的弱点并弥补，实在无法弥补的缺陷，便靠着团结互补，将弱点完善，这就是人类对比神话生命的优势。”

    “强大的金乌每日叠加一点必死的运，弱小的人类每日补充自身些许不足，日积月累，人类拥有杀死金乌的能力，而金乌却送来了人类动手的理由，两相结合，成了羿射九日的命运。”

    “我们没有弱小的机会，高挂在天上的太阳，不会注意到地上的人，更注意不到有人能够引弓拉箭对准我们，因为这小小的弱点，金乌付出了九个同族的性命。”

    “当然你也不要觉得我还在记恨人类，这是我们咎由自取，我身为金乌遗脉，便应当为我族填补这个漏洞，而不是延续错误。”

    “这也是我看好你的原因，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某一天，再也没有命运叠加的痕迹，你有潜力可以完全摆脱某种必然发生的事。”金乌又将话题转到了夏韶身上。

    必然摆脱命运叠加，都被看到了，那不也成了一种命运了吗？

    “我听说过，命运不可预测。”夏韶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将来？”

    姚耀华笑道：“我不是预测，而是从你现在命运堆叠的痕迹看到有可能的将来。”

    “看到了你万物不侵，没有任何缺点，连命运都不能加之于你身上的将来。”

    没有缺点？

    夏韶还没来得及考虑这句话的意思，姚耀华又惊喜说道：“太阳已经完全沉入虞渊，到我们了！快走快走！”

    说着他几口将鸡翅吃进嘴里，手中火花冒起，鸡骨头和竹签便焚烧得干干净净。

    带来的烧烤刚好全部吃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