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绒服还在唐薇手中。

    宋楠睁开眼睛，瞅了一眼她手中的羽绒服：“tracy，我很冷——”

    “冷啊？”唐薇立马把老罗的羽绒服抛在他身上，

    刚好帽子遮住了他全部的脸.......

    一路上，宋楠再也没有说话，也没有发出动静。

    车内昏暗，唐薇于是大胆地看着他的手。

    他的手垂着。

    手上系着她的丝巾。

    虽然他不乐意她用丝巾给他包扎伤口，但他的左手不太灵便，解了两下，解不开之后，就听而任之了。

    宋楠有一双很好看的手，唐薇心想——不知道他手心的伤口会不会留疤。

    如果留疤就太可惜了。

    见他一动不动，她有些想把羽绒服的帽子扯下一些，看看他怎么样了。

    但又不敢。

    反正也不会闷死。

    -

    幸好去医院的路途也不算很远，夜里车又少。

    在唐薇反复地自我内耗中，终于到了医院的地下停车场。

    “宋总，宋总！”唐薇伸手轻轻地拍了肩膀，“医院到了。”

    宋楠没有一点反应，

    唐薇连忙把覆在他面上的羽绒服的帽子拉下。

    几乎是在掀开帽子的同时，宋楠睁开他那双墨黑幽深的眼睛，透过镜片定定地望着她.....

    唐薇慌了神。

    她伸手扣紧皮椅，

    看着他慢慢直起腰来。

    看着他的鼻梁擦过自己的鼻尖，

    淡而温热的气息扑洒而来。

    唐薇避之不及，连连后退。

    正要下车时，她被他伸臂扯住：“把你的丝巾解开！要不然会被医生直接用剪刀剪开。”

    唐薇回头，手忙脚乱地把他手上的丝巾扯开。

    动作幅度大了些，宋楠哼了一声。

    “你在车里等。老罗马上会下来......”

    唐薇点点头。

    她从车窗外一看，医院那边竟然有两个护士搞了个轮椅过来，宋楠被扶着坐上了轮椅，众人簇拥着他而去。

    唐薇握着手中的这条夜市上买的、十五元一条的丝巾，发起了愣。

    低头一看，血迹斑斑点点。

    是他的。

    心里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她从小规规矩矩，很排斥新奇的东西和危险的东西。

    宋楠是她遇见的，暂时又无法避免的、最特别、也是最危险的人。

    他平时脾气暴躁、耀武扬威的时候固然危险；

    但他奄奄一息，靠在自己肩上的时候——也很“危险”。

    -

    在病房里，老罗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宋总，要不要检查一下唐秘书的手机，您之前在公司倒下的时候，她会不会......”

    宋楠：“怕她拍下视频，发到网上吗？不用——”

    老罗没有再说话，但表情还是有些欲言又止。

    宋楠看了他一眼：“我醒来后就第一时间就回看了监控。”

    “哦！”老罗的心，放了下来。

    如他所料，

    老板是个谨慎到骨子里的人啊。

    “那，宋总，我去送唐秘书？要不......我还是等您检查完再走？”

    “不用！你赶紧去吧。这里没什么不放心的。”宋楠闭上了眼睛。

    眼前却浮现了监控里的画面。

    tracy只在门口犹豫了几秒钟，便冲了过去，像个天使一样，毫无顾忌地抱住了他。

    还把他搂到胸前。

    不知道要先开放呼吸道吗？

    不知应该让人侧躺吗？

    不过她那副手足无措的样子，看起来快哭了。

    宋楠想——tracy会不会有什么宗教信仰呢？

    因为看平时她的所作所为不像21世纪的人——像一个古代女人。

    她一直守着最高的道德，怀着“可笑”的悲天悯人。

    明明自己是“牛马”，却还想拯救天下。

    宋楠没有信仰。

    他的信仰早就崩塌了。

    所以在他站立不稳晃了几下的时候，

    就顺势靠在她的肩膀上。

    只是为了贪慕好久没有的拥抱。

    可是她却没有再次拥抱他。

    不过有一种宋楠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在他心里滋长。

    虽然这这心思由来已久。

    但他之前把这种情绪遏制住了。

    毕竟她看上去是那种被男人碰一下手就会觉得对方不正经，要人负责的古代人。

    作为一个浪子，

    他从来不去碰这种“贤妻良母”型的女人。

    算是“盗亦有道”？

    所以宋楠其实不仅早就识别了自己的这种心思，警惕了这种危险，他还一直把唐薇唤作“tracy”。

    就相当于那些公关lady、网红们都会有个假名一样，宋楠凭着“艺名”可以轻松地把她们当成逢场作戏的工具人。

    他很少叫女人们的名字。

    譬如他喊前女友李玫——也不过是Rose，

    所以“tracy”不过也是一个代号。

    宋楠一直把唐薇排除在某种考虑对象之外。

    可今天，是tracy自己撞了过来。

    冲进了他的“茧房”中。

    他脑子中忽然闪过她的中文名，鬼使神差地在心里喊了一声“薇薇？”

    平淡无奇的名字，忽然就鲜艳起来了。

    -

    宋楠被推进核磁共振检查的舱内。

    如果医学仪器能识破人脑正在想什么的话，便可以看到宋楠的脑子里浮现的是一张女人的脸。

    低垂着的，躲在文件堆里的，在初春的阳光中美好而平静的脸。

    初看平平无奇，细看越来越美的脸。

    -

    第二天，唐薇在快下班时，接到老罗电话，说是宋楠让她现在去医院送一下他的笔记本电脑。

    五分钟后让她下楼。

    商务车马上到办公楼一下，他送她去医院。

    唐薇有些奇怪，电脑让老罗送不就行了吗？

    为什么要喊她送？

    莫非宋楠想处理公务？

    于是唐薇找了个大文件袋，把各个部门要签字的合同、报销单和公章申请什么的都带着。

    坐着老罗的商务车出发了。

    到了医院，唐薇被老罗带到了顶楼的VIp病房门口。

    “唐秘书，你进去吧。”

    “老板，他好一点没有？”唐薇问。

    “发烧有些反复，但不是流感，昨夜就测过鼻拭子了。”老罗说，“你需要的话，我去问护士要个口罩？”

    “不用，不用！”唐薇连忙摆手，昨天她都没有戴口罩，今天再戴口罩，肯定要被宋楠冷嘲热讽。

    不过等唐薇推门进去的时候，宋楠静静地躺着在病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