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八快来了,两人各藏心事。
静之在他那儿待了一天,傍晚就回去了。
而林九排毒之余,也开始接着做他的东西。
小乖终究是被扣留在道观里了。
说要送给她,他还是见不得她与它太亲近。
而给静之说的理由则是,肚子没好前,不能碰狗子。
对此小乖表示强烈的抗议,它被洗得都炸毛了,绝对一只跳蚤都没有。
此时它两只软绵绵的前爪正不断刨着相隔的一堵墙,嘴里还学着狼的样子,嗷呜嗷呜叫。
林九也就看了一眼,便把窗户关上。
然后从房门口出来,“你师兄人呢?”
正撑着脸看狗的小海手一滑,赶紧侧过头回答:
“哦,他忙得很,把史公子割了以后,就把史公子交给衙门了,朱老板现在有小珠看着,倒是没什么,他不放心衙门那些人,就偷偷过去围观审讯了。”
听到这儿,林九的眉毛渐渐皱成个川字。
史家家大业大,正是威大人最爱巴结的那种人。
林九倒是觉得,史公子可能不会受到什么处罚。
倒是他大徒弟这性子有些冲动,万一看到仇人被无罪释放,那还能有好?
不行,他得去看看。
脚还没跨出院子门,就听到了阿宝的声音。
“师父,师父!”
阿宝兴高采烈,咧着个大嘴迎面走了进来。
林九不解。
现在还有什么事儿是值得他高兴的?
下一秒,嘴把不住门的阿宝立刻把所有的事情告诉他了。
“师父,史公子被判刑了!多户人家一起上衙门举报他奸淫妇女,无恶不作,威大人判他三日后斩首示众。”
“哦?”
见林九面带疑虑,他比手画脚的说起了刚刚在衙门的盛况。
“是林兄弟召集的那群人,原来她前几天巡逻的时候,顺便偷偷拜访了那些被史公子伤害过的人家。”
“就东街口那户的闺女,前年不是死了吗,原来是被史公子qj,一时想不开投了河,她家就一个老娘在,还不识字,她的上诉状还是林兄弟帮忙代写的呢!”
“史公子昨晚还擅闯村公所,偷了我的生辰八字作恶,原来啊,他也经常用这招对付那些不听他话的女人,这次数罪并罚,还有命案参杂其中,我看他是逃不掉了。”
林弟真乃大义。
她在做实事儿的时候,他竟还对她生出那般龌龊的心思,是他不该。
林九的心里有着佩服和愧疚,却又忍不住升起几分忧虑。
史公子现在是个废人了,史家放弃他是理所当然的事。
不过,打断骨头连着筋。
静之这般作为虽是好心,但会不会被狗急跳墙的史家报复呢?
……
接下来一系列发生的事儿,却又让他打消了这份忧思。
史家经营的主业,瓷器店突然被曝出以次充好,副业古董店则被投诉以假乱真。
镇上不少顾客都打到史府门口了,扔菜叶的扔菜叶,泼粪的泼粪。
一时之间,史家人人喊打。
而他们在镇上的其他产业突然被不知名人士收购,史家财力大缩水,众多门客纷纷远走高飞。
昔日镇中一霸的史家,算是彻底萧条下去了。
……
此时的隔壁院子。
“恩啊,干得漂亮,以最低的价格,买下那些铺面,这次你又大赚一笔了吧?”
梁恩慢悠悠的喝口茶水,咔嗒一声脆响,放下茶杯。
才对着上座摸着脸呲牙咧嘴的静之笑着说:
“多亏祖奶奶提供他们做假账的证据,否则梁恩哪儿能如此简单,便吞下东街那块儿的店面。”
静之摸完脸,又小心翼翼摸着火辣辣的后脖子叹了口气,“抓贼要抓赃,要是他们不使坏,也不会被我拿到证据。”
“别说这个了,你那儿有没有晒伤药啊?你祖奶奶我的脸都要被晒烂了,还有我的后脖子。”
“……有,我帮您上药?”梁恩打开随身的药箱,掏出一个褐色的罐子。
“诶,别!他可不准别人动我的,你放下,我去找他。”静之叩叩桌面。
“既如此,那这些银两您收下,还有一半的铺面地契。”梁恩打开一个木盒子,把东西推给她。
静之扶着脑袋,又把东西推回去,“哎呀,我要这些干什……诶等等。”
静之灵光一闪,突然从里头拿出两锭银子,然后对上梁恩真诚的眼睛:
“这些铺面的地契,换一张咱们梁家铺面的地契可行否。”
“在这条街上的,位置不用太大,够做点小生意就行。”
梁恩咔嗒一声关上药箱,有些疑惑的说:“有倒是有,您要做什么生意?”
“话说,您上次不是说要来族里的学堂学医吗?怎么还不来?若是做生意,您哪里还有时间?”
“等等等!你一个老头怎么那么多问题,有的话,你等会就把地契送过来,把地方给我腾出来就行,我有用。”
“学医的事儿,等过了七月十八,我再跟你说。”
“行啦。”静之一把抄起桌上的膏药,朝他调皮的眨眨眼,“你快回去吧,别让你家媛担心,我要去追你祖爷爷啦~”
她的声音渐渐远去,“记得帮我锁门~”
梁恩摸着后脑勺,实在想不通。
“为什么要等到七月十八后呢?那不就是明天了吗?”
突然一股风又冲了进来。
静之抄起桌上的礼盒,又跑了出去。
看着来去匆匆的静之,他故作严肃,转过脸对安静如鸡的梁纪说:
“看,这就是你祖宗。隐姓埋名,淡泊名利,活泼可爱,你多学着点。”
梁纪(′?_?`):“爹,淡泊名利我倒还行,隐姓埋名和活泼可爱,你儿子我怕是做不到了。”
他们梁家本就是这镇上的大家族。
这回有了史家这块蛋糕,简直可以在镇上横着走了,威名已经远播,怎么可能隐姓埋名嘛。
还有活泼可爱,他都知天命的年纪了,活泼个屁。
……
另外一边,静之已经一路闯进了道观,擒住惊慌失措的林九,一把将他按倒在书房榻上了。
“你,你干什么?”
林九正做着要送她的礼物呢,静之就闯进来了。
此时的林九,闪烁着眼神,右手死死捏住东西,藏在自己身后,给他硌得不行。
书桌上还有工具,跟洒了一桌子的粉末。
他希望她粗神经一点,最好是别发现。
“你……刚刚在做什么?”
林九别开脸,看着窗外树枝上蹦蹦跳跳的两只喜鹊,说:
“……没干什么,林弟你起来,青天白日压着我像什么样子?!”
静之轻挑眉头,放开他,顺便抚平他的衣领,其实暗暗揩油。
“青天白日不能压,难不成晚上可以?”
“腾”的一下,坐起来的林九,脸涨得通红。
他恼羞成怒瞪了静之一眼,“不许说胡话。”
静之耸了耸肩,展开手心,把手里的膏药呈到他面前,可怜巴巴眨着泛起微光的双眸:
“都怪你,叫我每日晒足三个时辰的,我晒伤了,你要负责帮我擦药。”
这时的林九才敢把视线聚焦在她发红的脸上。
“明明都是一起晒的,怎么就你晒伤了?”
之前静之看他纳凉,心里不爽,也把他拉到阳光底下一起煎咸鱼。
结果林九这两天是黑了个色度。
她手指轻轻戳了一下他的脸。
弹性满满,古铜色的皮肤,显得更有光泽感,还让他更man了。
“哼,是你皮厚!”
林九失笑,“好好好,是为兄皮厚,你坐好,我出去洗个手就回来帮你擦药。”
“好!”
静之乖乖坐在榻的另一边,晃荡着脚丫子。
等林九回来,他手里的东西已经不见了,骨节分明的大手此时洗得干干净净,还泛着一股淡淡的皂角香味。
他打开盖子,轻轻挖出一点半透明的药膏,来到静之面前,轻轻给她抹着药。
“你啊,明明可以对着镜子上药的,为何要多跑这一趟?”
微凉的膏药涂到脸上,其实有些许痛感,但是静之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抬起头,怔怔的看着离他不过二十公分距离远的林九。
“两天没见你了,我想来看看你。”
她老实说。
真诚才是必杀技。
林九脸上的红晕缓缓蔓延开来。
紧紧盯着他的静之突然取笑一句:
“呵,被我的情话烫伤了?要不要也给你上点药?”
“……你闭嘴。”
静之嘴角微勾,“话说,你每次说这句话的时候,就没有感觉到熟悉吗?”
林九满是膏药的指尖微微一顿。
还真是。
可能是他平时骂徒弟骂多了吧。
林九不做他想,涂完她的脸,擦了手指,就想把药膏还给她。
却见静之脱了鞋子,盘腿坐在榻上,背对着他,把头发盘起,露出发红的细长脖颈。
“这里也要擦药。”
“……你不早说。”
他手指都擦干净了。
直男林九瞪了她后脑勺一眼,又把药罐子打开,给她后脖子上药。
“嘻,你靠太近了,你的呼吸打到我脖子上了,好痒哦。”
静之一杵子直接往后,直直怼到他腰子上。
没曾想,林九弓着腰,这么一怼站立不稳,人往后仰去。
静之“欸”了一声,赶紧伸出手拉住他的手腕把他往前带。
奈何牛人一股牛劲儿。
林九直接被扯趴在她身上。
塌是靠窗放着的。
林九这时一手拿着药膏,手腕撑着窗,一手在她手里捏着。
他挡住了窗外射进来的阳光,让她笼罩在他的阴影下。
她的双眼却一如既往的明亮,紧紧盯着他瞧。
“放开……唔!”
呼吸交错。
她听话的放开了他。
却是把手往上伸,揽住他的脖颈微微使力下压。
温热的触感袭来,林九甚至能够闻到她脸上淡淡的药味。
双唇微动,禁地突然被闯。
林九彻底僵在原地。
药膏哐当一声,顺着窗框滚落到外面,一路轱辘轱辘滚到了院子里。
他的手指紧紧把着窗框,指尖都泛了白。
“祖……静之啊,我把地契给你拿来了!”
听到隔壁找不见人,渐渐往这边走的脚步声,林九慌乱得开始掰他后脖子的手。
不可以被发现!
他无所谓了,但是林弟的名声可不能坏在他一个臭道士身上!
“阿九……不要走……”
她用哀求的目光看着他,温热香甜的呼吸轻轻喷在林九脸上。
又是这个熟悉的称呼。
梦里的脸好像又清晰了几分。
林九莫名松了力道。
挣扎的手无力的放下。
满心的歉意却由心底不断升腾起来。
对不起,林弟。
明明长你几岁,我应引导你走向正途的。
是我自私,是我……贪恋你的美好。
你若不嫌弃,林九…愿与你一同面对这世人的万千指责。
梁恩从窗外看到榻上渐渐滚起来的两个身影,默默屏住呼吸,猫着腰放轻脚步,后撤出道观。
算了,得亏他有备用钥匙,他放到隔壁去。
静之原本还在暗喜林九突然之间的主动。
下一秒,她却从他口中尝到了眼泪的苦涩。
她倏然睁眼,却见她身上这个一脸正气的汉子,脸上滑落了两颗清泪。
咋了这是?
知道自己是个弯的,接受不了就哭了?
探究的双眸突然被他轻轻捂住。
林九把脸埋进她的肩头。
他强压住声音里的颤抖,深呼吸一口气说:
“林弟,对不起……”
“别看我,是我不好,我不该……”
“我,我可以接受你吗?”
“可我,不想你被别人说……”
他万分纠结的痛苦情绪全在话里,静之眼睁睁的看着那两颗泪从空中滑落。
然后啪嗒一声,砸在她脸上。
微咸的泪水四溅,她脸上的晒伤隐隐作痛。
然而静之的心更痛。
她是不是……做错了?
她突然不想再整他了。
可是他怕女人,他…真的不会怕她吗?
她不想他对她哪怕有一分恶心的感觉。
榻上的两个人僵住了。
一个比一个纠结。
见她不回应,林九以为她刚刚只是一时兴起,同他嬉闹,眸子的光渐渐黯淡下去。
他坐起身子,胡乱抹去眼泪。
“你…就当我刚刚什么都没说,七月十八,我们依旧……”
“林九。”她突然出声,“……回不去了。”
林九浑身一震,放在膝盖上的手,突然紧握成拳。
他自嘲一笑,“那…我们做普通朋友……”
“阿九……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泛白的拳头突然被两只温暖的手握住,林九心跳陡然加速。
他猛的转头看向静之,眼睛瞪得大大的,眼里写满了三个字。
别—骗—我。
静之轻轻叹息一声,凑过去,吮掉他侧脸的泪珠,然后捧着他的脸,侧过头贴了上去。
厮磨中,她轻声问:
“这样,你会感觉到恶心吗?”
林九愣了一下,然后轻轻摆头。
她逐渐加深这个吻。
良久,两人气喘吁吁的分开。
皆舌\/\/根\/\/发\/\/痛。
“这样,你会讨厌吗?”她又发问。
“不,我……我……”
他没说完,静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满足的笑了。
林九抬手拭去她唇边的一颗小水珠,有些不确定的问:
“林弟,你真的想好了吗?”
“同我在一起,你就没有自己的后代了,可能还会被万人指责,我……”
她突然捂住他的嘴,“想好了,没有后代又怎么样,你好好锻炼身体,养我一辈子呀。”
而且,满镇子都是他俩的后代,她真的不需要更多了。
“还有,我才不怕被人说,我脸皮也厚。”她搞怪的戳戳自己的脸,却把自己戳得龇牙咧嘴。
林九跟着笑了。
他突然扑过来,紧紧拥住她的腰,“脸皮厚,怎么会晒伤呢。”
“放心,我会保护好你的。”
算了,看在他今天都哭了的份上,不跟他斗嘴了。
她用下巴杵了杵他的肩窝,“重新帮我擦药,你的眼泪多到都把我脸上的药膏洗干净了。”
“好,可是药……”
“药来了,药来了!”
小海手里拿着药罐子从门口闯进来,机灵的眼睛滴溜直转,眸里的八卦藏也藏不住。
林九赶紧放开静之,挪远一点坐。
他冷着脸说:“敢出去乱说,你就死定了!”
小海抖了一下,然后拍了拍胸脯,“师父你放心,我多了个师爹,她对我们可好了,我能乱说啥呀!”
“噗呲……”
师爹?这个称呼,怎么这么搞笑。
林九被她笑得老脸一红,索性又瞪了小海一眼,“还不出去!”
“等等。”静之叫回小海,递过去她家钥匙,“去我家找找,刚刚有人给我送东西,是张地契,你拿过来。”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