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少茫然地举起双手,就这样呆呆地任由对方紧紧抱住自己放声大哭。
那滚烫的泪水犹如决堤的洪水一般,源源不断地洒落下来,不一会儿便浸湿了她冰冰凉的脖颈。
尽管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已然逝去,那颗早已停止跳动的心脏也不会再有任何波澜。
但就在这一刻,当她感受到对方如此悲恸的哭声时,那颗沉寂下去的心竟似乎猛地抽搐了一下。
眼前这一幕,为何会让她感到这般似曾相识呢?
少少僵硬着双手,犹豫片刻后,还是轻轻地拍打起静之因哭泣而不断抽动的后背,轻声问道:
“我……我认识你吗?你一来就对着我哭坟啊?”
听到这话,静之才缓缓松开了紧抱少少的双臂,抬起头来泪眼朦胧地望着她。
少少此刻的动作和神情,竟与当年蔗姑安慰自己的时候相去不远!
想到这里,静之心中的悲伤之情愈发汹涌澎湃,实在抑制不住内心的情感,再次箍紧她的脖子,继续嚎啕大哭起来。
“呜呜呜,认识的认识的!你是我唯二的好朋友,你化成灰我都认识你!”
她的灵魂气息,她可太熟悉了。
上上辈子,还是她给蔗姑扶灵,也是她给蔗姑送入轮回的。
她本想着,作为一个修道人士,蔗姑一生帮助不知道多少婴灵重新找到父母投胎,应该是积了不少阴德的。
她的来世,不求大富大贵,但也该顺风顺水吧,又怎会年纪轻轻就去世了呢?
还变成了厉鬼,要知道,人死后只有瞬间爆发出极强的怨气,才会化为厉鬼。
她的好姐妹一定是被人欺负了!
静之后槽牙咬得咯吱响,她用袖子胡乱抹去眼泪,然后两手紧紧握住少少的肩膀,“告诉我,是谁杀了你?”
少少这会儿还有闲情调笑阿祥。
“你看看,你推三阻四的,不肯帮我报仇,这不就有个人愿意帮我报仇了嘛。”
阿祥镜片后的双眼止不住偷瞄着朱九的房门,他双手合十,小声对着静之身后的少少哀求:
“哎呦喂,姑奶奶,说了会帮你,肯定会帮你的,你赶紧下楼吧,被我二叔看到就完蛋了!”
静之:“为什么要下去?”
蔗姑是林九的师妹,再怎么样,他应该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对她出手吧。
有人护着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少少躲在静之后面,耀武扬威的朝阿祥做尽鬼脸,直吐舌头。
“略略略,为什么要下去?这里有香火的气息诶,我饿了,你还不快点给我烧点元宝蜡烛?!”
阿祥急得狗挠铁皮了快。
“死了你都这么贪吃,我是说真的,你赶快走,不然就来不及了!”
“叩叩。”突兀的敲门声响起。
“静之,你过来一下。”朱九低沉的声音平淡得仿佛是在话家常。
看着他出现在他房门口,静之惯性笑着回头,朝他走了一步。
当看清他手中的东西时,她惊得伸出尔康手,“不要啊~~”
随着一道黄光闪过,她身后的少少鬼魂直接被吸入朱九手中的坛里。
他眼疾手快盖了盖子,顺便贴上去两道交叉的符纸。
静之赶紧上前两步,看着他手里的坛子说: “二叔,她是好鬼来着的,你放过她吧。”
手刚伸出去要接过来,却被朱九躲过。
坛子被他正正的放在祖师爷面前。
“人鬼殊途,你们两个都别给我碰,上面两道符,是衰运符,谁碰这个坛子,谁倒霉三年。”
朱九走后,静之瘫软在贡桌前的跪垫上。
阿祥一个赌徒,最怕衰运当头,手气臭了。
一听到朱九这么说,就垂头丧气回到一楼去了。
静之直直盯着桌上的深褐色坛子好久,又不时侧头看一眼朱九紧闭的房门。
“对不起……是我没用。”
人可以没本事,但是不能衰啊。
她决定,她今晚就要搬!
她要单方面和朱九闹个五毛钱的别扭!
过没几分钟,朱九从房间里走出来,递过来一条泡过凉水的新毛巾。
“喏,给你,你眼睛都哭肿了,敷一敷,明天不是还要给学生上课吗?当老师可不能肿着眼睛去。”
静之抬起头,小嘴微张,愣愣的看着站在贡桌旁的朱九,这怎么办嘛。
蔗姑的事,经过两世,他早就忘光了。
可他依旧对她很好,这叫她怎么生个五毛钱的气嘛。
瞧她不接,朱九半蹲下来,将毛巾塞进她手里,“不管好鬼坏鬼,鬼与你靠得太近,会使你阳气流失,有损寿命的。”
朱九也不知道为何,一对上她,耐心就大幅度上涨,竟还愿意蹲在这儿与她解释。
换做阿祥,他早就一耳刮子过去了。
静之抿了抿嘴,接过毛巾,折叠成一个长条形方块敷在眼睛上,边慢慢与他解释。
“二叔,不是我要跟您作对,她……跟我一个旧友长得很像,我那位旧友菩萨心肠,做尽好事,我想这位叫少少的鬼魂,应该也不会坏到哪里去吧。”
朱九扶着她的手肘,把她从跪垫上拉起来,语重心长对她说:
“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些人就算长得一样,内里是什么样儿的,你又怎么会清楚呢?”
阿祥突然从二楼的楼梯拐角伸上来一个头,“她是我小学同学,虽然唱歌难听了点,嘴巴臭了点,人无厘头了点,但总的来说,还算是个好人了。而且她真的死得很惨的,二叔你就帮帮她吧。”
桌上的坛子一听到这完全不像是夸赞的话,气得直抖动,“喂!不会说话,你就闭上你那张臭嘴!”
朱九一脸“你看吧。”的表情看着静之。
他转头对不敢上楼的阿祥说:
“是个鬼都说自己死得惨,反正你们别给我乱来啊,过了七七四十九天,等她戾气消除,我自然会送她转世投胎。”
阿祥:“可是她妹……”
“好了!”朱九不耐烦跟他讲话,“有空在这儿跟我理论,不如下楼给你三叔打个电话,天黑了还不回来,他是要造反吗?!”
“……哦。”
……
晚上九点。
别墅的一楼跟二楼灯火通明,三楼只有朱九的房间,跟房间外的神台处留了灯。
朱九醉心阵法研究,一头扎进房间里就不出来了。
静之则偷偷来到了一楼阿祥的房间。
朱八怕被骂,回来的时候也是静悄悄的。
这会儿她坐在椅子上,撑着脸,看朱八跟阿祥商量救少少的方法。
“要我说啊,你当初就不应该伸这只手跟她握手,否则她又怎么会输呢?”
静之看着阿祥的右手,有些疑惑,“关他的手什么事?”
三叔:“都说了不能近女色了。”
阿祥:“这也算近女色?”
三叔:“当然算!”
静之:……好了,她好像懂了,耳朵也脏了。
阿祥看着自己的右手,突然抽它一巴掌,“那现在都这样了,该怎么办嘛。”
三叔背着手,看着落地窗外的月光,悠悠说道:
“二哥看得严,但是我还有一招!”
“什么招?”
“飞头术!”朱八得意的回头看着二脸迷茫的两人。
“这招是我老母私下教给我的,连你二叔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