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丧事(2)
作者:风篱落   汉时月最新章节     
    此时,宋家的院门“咚咚”响了起来。

    眼睛还有些红的宋伯吉连忙跑去开门,然后一把搂住张着嘴笑的李无疾哭着脸说:“无疾,我大母没有了。”

    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的李无疾转头看了一眼牵着马的李安容,眨了眨尽是疑惑的眼眸皱起鼻尖重复道:“四叔父,伯吉兄长说他大母没有了。”

    心中大惊的李安容忙上前轻拍着无声往下落泪的宋伯吉的后背,轻声把事情详细询问了一遍。

    在确认王氏已经死了后,露出忧伤神色的李安容叹着气跟在两个孩子的身后进了院子,然后对出了堂屋搂住李无疾的宋云珠讲:“嫂嫂,我刚才听伯吉说了伯母的事情,伯父现在还没有回来,纵使看在三个孩子的份儿上,你也要保重自己。”

    轻揉着李无疾的头顶的宋云珠苦笑着朝李安容点了点头,又不由得红了眼睛。

    李安容见状没有再多说什么,面色沉重的他先是把马拴到桐树下,随后跪在堂屋外对着躺在草席上的王氏磕了三个头,再起身拍着沾在衣服上的黄土说:“嫂嫂,不能一直让伯母躺在这里,我先去木匠那里一趟看能不能买到棺木,如果买不到,再去拜托外舅和陈叔父帮忙。等到下午时,我会把阿姊送来,让她先来陪着你们。你不要担心家里,有我和沅儿在呢。”

    觉得有了依靠的宋云珠眨着快要溢出泪珠的眼睛仰头看向了在蓝天下随风摇动的碧绿桐叶,吸着鼻子叹了口气讲:“安容,安君知道钱放在哪里,要花多少钱,你让她去取。”

    “嫂嫂,我知道了,那我就先走了。”不想再耽误时间的李安容轻声说完后,转身解开了绑在桐树上的绳子,翻身跃上马背离开了宋家。

    从宋云珠怀里探出头的李无疾盯着一动不动的王氏,立刻想起了那些被李安君埋在桃树下的雏鸡和燕子,便撇起嘴角用慢慢染上了雾气的眼睛看向宋云珠问:“阿母,我外祖母是死了吗,你是不是弄错了?我看她,就是睡着了呀!”

    “无疾,你外祖母昨天还去看你了呢,去给她磕三个头吧,不枉她疼你一场。”揉了下眼睛的宋云珠轻声说完后,拉着李无疾的小手进了堂屋。

    乖巧的李无疾连忙跪在王氏的身前,不太熟练的把头垂在地上磕了三下,随后挪到宋云珠身旁接着问:“阿母,外祖母也要被埋到土里吗?”

    “是啊,我会把她和你舅父埋在一起。”宋云珠柔声回答着,伸手抚平李无疾紧皱在一起的眉头。

    想不通的李无疾转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宋伯吉兄弟,揉了揉鼻尖不解的问:“阿母,你们不是说我舅父去…去长安城了吗?他…他怎么会死呀?”

    “那是骗人的,他在你仲昌兄长几个月大的时候就死了。”鼻子一酸的宋云珠还未说完,菽粒大小的泪珠便落了下来。

    被吓到的李无疾连忙抬起小小的手心帮她擦起了眼泪,并轻声保证:“阿母,你不要再哭了,我以后会乖乖听你的话。我姑姑说,哭的久了会瞎了眼睛的。”

    “好,我不哭了,你跟兄长们去玩吧,这里由我守着就行了。”还在流着泪的宋云珠呜咽着说完,拉起李无疾让他快点出去。

    抠着手指的李无疾迈出门槛走到宋伯吉身旁,紧绷着嘴唇跟和他一起倚着墙根坐下。

    无聊的李无疾用手遮住了发烫的阳光,他虽然和王氏没有太深的感情,对王氏的死也没有太大触动,但也知道今天不能像以往一样在院子里跑着玩。

    随着太阳的西移,院子里的光影逐渐变成了阴影。

    临近傍晚时,满头是汗的李安君急匆匆的冲进了宋家的院门,她在喘着粗气安慰了一通宋云珠后,对她说了代李安容传的话:“嫂嫂,安容先去了三个木匠的家里,但他们都去服徭役了,只有韩木匠家里有个棺木,还在前两天被别人买走了。后来,他就又去宋河亭寻陈叔父帮忙,陈叔父思前想后也不认识会木匠手艺的人,说是会帮忙打听。最后只得去求了张叔父,恰巧张叔父有个同宗的侄儿曾经跟着吴木匠学过几个月的手艺,便看在张叔父的面子上帮忙做个棺木,但不敢保证能做多好。”

    “现在情况特殊,有个粗糙的棺木也比没有强的多。对了,咱们家里没有木材,木材是哪里买的?”宋云珠看着蹲在一起看蚂蚁的三个孩子问。

    李安君望了眼橘色的云霞轻声回答:“是从李介大父家里买的,他们家在冬天时砍了两棵桐树,便卖给了咱们。买树的钱,我听安容说,是沅儿从她的妆奁中出的。”

    宋云珠听后不由得跺了下脚讲:“这…他走时,我就说了让他找你拿钱的。”

    “嫂嫂,应该是沅儿主动让他用的,不然依安容的性格,也不会向沅儿张这个嘴的,你不要多想,等忙完伯母的事情,把钱还给她就是了。”李安君柔声开解完,转身走到王氏的身前跪下磕了头,然后招呼孩子们和自己一起去做哺食。

    为了不吓到这三个孩子,宋云珠趁着天还没黑把堆了不少杂物的东厢房收拾了出来,准备先让李安君晚上领着他们住在这里。

    由于哺食做的早,众人在西厨吃完哺食后,天还没有完全黑透。

    宋云珠起身拿过堆在一起的碗吩咐道:“安君,你带着他们去洗漱吧,不用再往堂屋去了,一会儿直接去东厢房,我已经把那里收拾好了,你们就住在那里。”

    “嫂嫂,你…你一个人不怕吗?”觉得有些冷的李安君缩了下肩膀问。

    宋云珠抿了抿嘴角回答:“她是我阿母,我不怕的。”

    虽然嘴上说着不怕,但独自和王氏的尸身共处一室的宋云珠一直抱着腿蜷缩在东墙边不敢动,直到实在扛不住袭来的倦意,才垂下头眯上了眼睛。

    夜半故人忽至,呼女万般叮咛。晓时衣襟俱湿,原是一场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