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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意渐浓
半夜的风携带凉意刮开窗户,淅淅沥沥的雨滴飘落进来,空气中渐渐弥漫起一股枯枝败叶的腐烂气息。
明玄蓦地睁开双眼,入目却是一片漆黑,他心头一紧,下意识去摸索身旁人的踪迹。
床板上还残留了一丝温热,身侧却早已没了人。
外头的雨越下越大,凉意袭来让他没忍住缩了下脖子,赶紧将被子拢得紧了几分。
明玄抬手揉了揉发昏的脑袋,闭上眼躺在床上缓了片刻。
半晌后,他掀开被褥动身下了床,摸黑寻起床边的衣袍,迈开步子缓缓朝窗边走去。
窗边站立那人微微侧头,似是察觉到了他的动静。
明玄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看似随意却极为细心地将外衫为薛玙搭好。
右手从背后环上薛玙的腰,脑袋自然而然靠放在薛玙的颈窝处。
垂下的左手隐藏于衣袖之下,悄无声息勾上薛玙的手指。
薛玙稍稍偏头贴上明玄的脑袋,任由这人将重心依托于自己。
也放纵自己依赖于他。
微风徐徐,扬起青丝纠缠,拂动袖角交织,露出白皙的腕与十指紧扣的手。
明玄知晓,薛玙喜静,喜了秋之淡然。
夜色如此,他连呼吸都不自主的放轻,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免得打扰正在思索的薛玙。
两人就这样静静看着窗外稀稀疏疏的秋雨,任由万千思绪淹没。
尽管漆黑的深夜除了月什么也看不清,说是在发呆也不为过。
也不知过了多久。
夜半的冷风让明玄没忍住打了几个喷嚏,薛玙这才忽地惊醒,站得是有些久了。
他连忙将衣袍脱下,披到明玄身上,“二师兄,去睡吧。”
明玄微微偏头,轻轻将吻送到薛玙唇边。
“别多想了,睡觉吧。”
薛玙敛眸,乖乖点了点头,轻声道:“希望小师妹他们没事。”
虽说再次见面很开心,但是卷入一场莫名的风波,任谁都不能放心。
可他们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注定有心无力。
明玄瞧他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不由得感叹多情道的伤春悲秋。
他苦哈哈地搓了搓膀子,“他们有没有事我不知道,反正我现在的事大了。”
“都快被冻死啦!”
薛玙定了定心神,牵起明玄半点不见冰凉的双手,哈了口暖气,贴心地搓了搓。
“是我思虑不周了,我去为二师兄暖床。”
明玄嘴角扬起笑容,“这可你说的哦,不暖和我不睡了。”
“好。”薛玙温柔笑了笑,牵着明玄往床边走,“包二师兄满意。”
明玄弯了弯眼睛,任由薛玙牵着他走。
他就喜欢薛玙这股子温柔气质,总是无意间就让人酥到骨子里。
薛玙不愧是拥有多年暖床经验的人,动作干净利落,借助天生火灵体质不出一会儿就将床暖好了。
明玄双手抱胸倚在床边,满眼笑意地望着薛玙忙前忙后为他暖床。
此刻,任凭秋风如何猖狂,也熄灭不了明玄心中暖洋洋的火光。
薛玙挪了挪身子,为明玄空出位置,轻轻唤道:“二师兄。”
明玄施施然爬上床,贴着薛玙躺下,“哇哦~真暖和。”
“薛玙,你可真棒!”明玄撑起脑袋,亲了一口薛玙的脸颊,“奖励三师弟的。”
受到奖励的薛玙没忍住笑出了声,先前的思虑全无,如今一门心思都扑在了明玄身上。
此刻,只要明玄略微勾勾手指,薛玙绝对屁颠屁颠就去了。
这便是绝色佳人。
明玄趴上薛玙的胸膛,附在薛玙耳边,轻声安慰道:“放心啦。”
“那些困难都难不倒咱们的小师妹。”
薛玙轻嗯了一声,搂着明玄的腰准备入睡。
明玄见状也安心地闭上眼,伴着秋雨嘀嗒的声响入眠。
一刻钟后,明玄轻飘飘的询问声传入薛玙耳中。
“薛玙,你睡着了吗?”
“还未。”
明玄睁开眼,亲了亲薛玙的唇角,“我睡不着。”
薛玙缓缓掀开眼帘,他也没了半分的困意,“所以,二师兄想干嘛?”
明玄挑了挑眉并未说话。
这话怎么越听越不对劲呢?
想干什么?
夫妻俩在被窝里能干些什么?
薛玙垂眸,耳尖有些微微发红,“二师兄可知节制二字如何写?”
“不知。”明玄忍俊不禁开口。
薛玙抿了抿唇,乖乖起身将身上那层薄薄的里衫褪去。
衣衫轻巧滑落床边,墨发如瀑披落香肩,雪白的肌肤映入眼帘,淡淡的药草香扑鼻而来。
薛玙眸中充满难以言说的温柔,似一池春水,让他甘愿沉溺。
明玄喉间逐渐干涩,呼吸也不由自主开始混乱起来。
他发誓先前绝对没有生出这般的心思。
毕竟,睡不着还能盖起被子聊聊天嘛,方才全然是玩笑话而已。
不过…现在好像有了。
谁叫薛玙都那么主动了呢?
明玄深深凝了凝薛玙,欺身将他压至身下,下垂的睫毛轻颤,滚烫的呼吸掠过唇瓣,消逝于两人的暧昧之间。
枕边青丝缠绕,交叠的身影缓缓推进,闷哼与喘息将情欲展现得淋漓尽致。
纤细修长的手指缓缓扣进指间,束缚上那双骨节分明的手。
唇齿相抵不受控地发出轻喘,萦绕耳畔久久不曾消散。
月光透过窗檐洒进屋内,照亮满地的衣裳,却照不尽帷幔内升腾的热火与缠绵。
爱意肆意疯长,诱惑让人陷入沉沦,一去不复返。
情到深处,爱在深秋意浓时。
……
清晨的长明宗总是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气。
有人踏着云雾前来邂逅清风。
叶清寒轻轻吐了口气,悄无声息潜入了周行云的院子。
枯黄的梧桐叶飘落一地,树上吊着位白衣男子。
秋风阵阵,衣袖飘飘。
叶清寒皱了皱眉,行至树下定定望着挂在树上的周行云。
周行云晃着脑袋,双手垂落两侧,双脚悬空,整个人随风飘动,透着股死气沉沉的腐朽味。
心脏微不可察地打了个颤,叶清寒抿了抿唇,轻声唤道:“行云。”
周行云慢悠悠睁开眼望向叶清寒。
他对叶清寒这种不请自来的行为已然习惯。
所以在察觉到气息靠近那一刻,他还能不紧不慢地完成他的大计。
至于称谓,他无所谓。
两人就这样无声对望,说实话还挺恐怖的。
周行云率先动作,慢吞吞收起棕绳,走到叶清寒面前,问道:“叶宗主,这次又是作甚?”
叶清寒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终只得低声说了句。
“周行云,你有时候真的很像鬼。”
周行云闻言微怔,歪头疑惑道:“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气息太过微弱,甚至无法察觉……”叶清寒抿唇,未曾将更为深层的含义道明。
周行云了然,掠过他行至石桌旁坐下,“周家主修暗杀。”
“对我也不例外。”
叶清寒见状也抬脚坐到周行云旁边,抬眸望向周行云,眼底的心疼丝毫不加掩饰。
同时,作为叶家嫡系他自始至终对于这腐朽的封建传统不屑一顾。
自古强者为尊。
仅凭嫡庶之分,简直荒谬!
瞥见叶清寒的反应,周行云眨了眨眼,“叶清寒,你很闲?”
叶清寒避开周行云打量的视线,低声道:“近日无事。”
“究竟作甚?”周行云盯着叶清寒,觉得这人有些不太正常。
大清早就来找他,往常可从未这般早过。
“来看看你醒没有。”叶清寒抿着唇实话实说。
周行云淡淡,“那你看过了。”
叶清寒隐于宽大衣袖下的手紧紧攥着突显了他的不自然。
周行云这算是直接撵人了。
叶清寒垂眸,支支吾吾半晌,“行云,我心悦于你。”
周行云闻言有一瞬的裂开,“你…受什么刺激了?”
叶清寒不可否认,看见另一个世界的叶清寒同周行云能在一起,他很羡慕。
同时也点醒了他。
未尝不可在一起。
往常总是思虑太多,却忘了爱需要表达。
今日前来关心是其中一部分,表白才是他的目的。
周行云见他沉默不语,微微叹了口气,一字一顿道:“叶清寒,你我终究是不一样的。”
“你为剑道而学剑,我为自保而学剑。”
“且,我所修之道,太上忘情。”
“你我之间……”
“不是的。”叶清寒连忙出声打断周行云接下来拒绝的话。
“是,你是太上忘情道,我是无情道,可忘情亦有情,无情亦有情。”
叶清寒抬眼望去,撞入周行云空无一物的眸子,顿感心悸。
他不免继续道:“大道三千,殊途而同归,又有何不同?”
“且,不论何种目的学剑,不论何种身份。”
“庶出也好,嫡系也罢,于我而言皆不重要。”
“我认定的唯有你。”
周行云愣了片刻,张了张嘴发现喉咙似被人掐住,再也说不出一句拒绝的话。
叶清寒直直盯着周行云,笃定道:“周行云,你有情。”
周行云睫毛微微下压,挡住了叶清寒灼热的视线,“执念太深的人修不了太上忘情。”
“显然,我不是。”
叶清寒垂下眼睫,遮住了晦暗不明的眸子,半晌后,他轻声道:“我知晓了。”
彼时,秋风携带悲凉而来,扬起了周行云的白色发带。
飘飘然,似云雾。
抓不住,碰不着。
下一秒,叶清寒伸手抓住了他飘飞的发带。
四目相对,隐晦的爱意掩于眼眸,冲不破束缚,永困死水潭底。
下一秒,傲雪凌霜不管不顾地闯入,横冲直撞地攻向枷锁,发出断裂轻响。
雪遇风,化水。
霜遇风,化水。
死水微澜渐渐有了霜雪的模样。
周行云闭了闭眼,不受控的爱意疯长,难以言说的情愫喧嚣,终化作声声叹息。
说不清,道不明。
叶清寒有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
执拗,细致。
他轻轻笑了笑,“周家主,我明日再来。”
细水长流,爱要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