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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吾便同你讲讲,他们间的故事。”
“凌渊,是个难得一遇的天才。吾花费了不少心血将他培养为一方战神,守护天界,征战四方。”
“墨尘,冥界魔君,凌渊势均力敌的对手。”
“千年前的大战,两败俱伤,两人神魂不慎落入人间,转世投胎。”
“一个凌子渊,一个莫尘,最终还成了挚友。”
“凌子渊,林子缨。这俩什么关系啊?”
“同父异母的姐弟。”
叶翘目瞪口呆,好抓马的剧情。
天道轻叹一声,“孽缘,林子缨是他命中注定的劫数,成神的最后一劫。偏偏血浓于水,注定没有结局。”
叶翘撇了撇嘴,“也不一定。”骨科还是蛮香的。
天道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淡然道:“冥冥中避免不了相遇。十六七岁正是闯荡的年纪。”
“一群志同道合的少年人聚到一起,把酒言欢,仗剑天涯。就连那往日杀人如麻的魔君,也会心系天下。”
听到这儿,叶翘不由得发问,“那你为何还要赶尽杀绝?”
“是他自戕。”
天道淡淡道:“那日凌渊前来替他求情,吾到底留了手,只需他继续待在昊天塔不再惹是生非,吾就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他不甘过那般的日子,选择自刎。”天道冷哼一声,“一个二个都是倔脾气。”
“说到底,皆是咎由自取。”
叶翘点了点脑袋,“然后呢?”
天道瞥了她一眼,“然后?死的死,残的残,还留了个活着一辈子怀念。”
叶翘一噎,这怎么不算群像的最终结局呢。
天道无奈叹息,继续道:“凌子渊以为林子缨死了,郁郁而终。而林子缨独自一人活了许久。”
“最终,神魂归位,吾以为,此劫算是过了。可他修为依旧卡在半步成神,许久未曾有突破。”
“吾深知情关难过,也不曾逼迫他。可直到有一日——”
天道话锋一转,眼中多了几分恨铁不成钢,“林子缨渡劫飞升了。”
“什么隐忍克制,不敢逾矩。我看他简直被勾了魂一般,半点神君的样子都没有!”
叶翘憋笑,这可不就是女儿被黄毛拐跑后,老父亲的心理状态吗?
难怪天道不喜欢林子缨。
辛辛苦苦培养的宝贝心肝被别人勾勾手指就拐跑了。
关键是,这林子缨可能还不喜欢他的心肝宝贝。
叶翘清了清嗓子,“所以,您就要杀了她?”
天道冷哼,“是她挑衅在先。品性卑劣,吾小惩大诫,她便要翻了天!”
叶翘啧了一声,望向半空中正在阎王殿捞人的神君,唏嘘不已。
这天底下总有许多父母,打着为子女好的名头,完全不顾子女的死活。
“所以这个试炼是什么?从那么多天兵手上,救她?”
天道摇头,“救天下苍生。”
“林子缨死后,凌渊失控,域界的口子越开越大,昊天塔内关押的恶魔们乘机逃离,下界危。”
叶翘摊手,“说到底还不是救她。”
“是救他。”
叶翘敷衍地点点头,“管它救谁,您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
一堆天兵天将,连林子缨这种都被插成了筛子,她还只是个小小的渡劫,这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的啊!
属于是两个圈子了。
“你只需要拖到凌渊回来即可。”
“那他为什么要离开?”
提到这事,天道脸色黑了黑,“为寻鲛人泪逗林子缨开心。”
叶翘嘴角一抽,竟无言以对。
“那墨尘呢?他去哪儿了?”
“你以为从昊天塔逃出来的恶魔是谁?”
嘚,叶翘耸肩,没得玩了。
合着林子缨在天上一没朋友,二没自由,还得因为一个所谓的劫数受到惩罚?
她是造了什么孽啊?
是凌渊情劫这件事她也不能避免吧?还平白惹来杀身之祸。
难怪死前对凌渊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恨他。
这搁换谁谁不逃啊。
叶翘长舒一口气,说实话不是她不想救,实在是太过困难。
且不说那么多天兵天将,她能抗下几招。
就说能拖到凌渊回来,林子缨那一身的伤,估计也活不长。
“吾可许诺你一个愿望。”
叶翘两眼放光,“什么愿望都可以?”
天道颔首,手轻轻一挥,场景开始转变,蓝天碧草,草地中央还躺了个黑衣女子。
“天君。”白衣男子规矩行礼,视线扫叶翘时,还轻声道了句谢。
叶翘眨了眨眼,大概明白凌渊为何道谢。
她摆了摆手,笑吟吟道:“客气客气。”
所以,该许一个什么愿望呢?
“这是林子缨此番的飞升试炼。你便是审判官之一。”
“哦?”叶翘语调上扬,没曾想她也是当上判官了?
“她试炼的内容是什么?”
“救你。”
“哈?”叶翘歪头表示听得云里雾里。
天道不语,只负手望向那草地中央,发现林子缨还真在睡觉,气得他唤了朵雷云指着林子缨劈。
同为审判官的凌渊皱眉,出声制止,“天君。她身上还有伤。”
“滚啊,有病。你越劈我就越不救,你能怎么着?来啊,劈死老子啊!”
“……”
天道沉着脸瞪了凌渊一眼,咬牙切齿道:“吾看她,倒是好得很!”
凌渊不着痕迹地避开天道的目光,没吭声。
叶翘全程想笑,死死抿着唇。
救命,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惊雷阵阵,林子缨还真就不躲了,臭着脸站在草地中央,怨气比鬼都大。
明明睡得超香,一道雷直冲冲劈她脑袋上,活生生将她劈醒。
可恶。
她就不明白了,她到底是哪里惹到天道了?
林子缨叹了口气,这才发觉身上的伤口愈合了许多,衣裳也换了一件。
黑的。
她仰头望了望,半空中摆着五面水镜,有四面同频播放着一模一样的内容。
有一面放的是叶翘回到现代后的内容。
众亲传伤心欲绝,时常相约去叶翘的坟头祭拜。
这不,水镜里面就是宋寒声正在祭拜的内容。
叶翘同魔尊一换一之后,在长明宗立了个碑,但没人觉得她真正离开了,所有人都将她铭记在心中。
宋寒声也不例外。
他时常觉得时间太短,四年实在是太短。
分明修仙之路漫漫,动辄百年千年,偏生唯一的一个朋友,仅仅只相处了四年。
得知叶翘死讯那刻,所有人都不相信,那个总能绝处逢生,骚操作不断的人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死去?
可一日,两日,一个礼拜,一个月相继过去。
依旧没能传来少女回来的消息。
直到这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失去了唯一一个朋友。
或许不只是朋友……
只是他太迟钝了,明白得太晚。
宋寒声叹了口气,凝着面前这座矮矮的碑,伸手轻轻抚过她的名字。
他不受明玄等人待见,为了能进长明宗,可没少花费极品法器。
所幸秦宗主是个好说话的,这才能让他进来同叶翘单独待上片刻。
当然,也待不了多久,他也没什么身份和借口进来一直待着。
说是祭拜好友,实则就是跪坐在叶翘墓前发呆。
回忆一下往常发生过的趣事,再同叶翘讲讲最近新学的阵法,近日的修为又有了长进,苏浊这个蠢货又在背地里说他坏话,被他发现了。
偶尔瞧见坟头的草还帮着锄一下。
这一来二去,他才发觉,他的生活真的很无聊。
零零总总就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也不知你听烦了没?”
宋寒声垂眸,苦笑一声,“许是听烦了,都不愿回答我。”
站在审视处的叶翘听见这话,都没忍住心软软。
宋寒声的爱意如潮水般疯狂汹涌,偏生在她不知道的地方。
“宋寒声,你怎么又来啦?”沐重曦从远处走来,古怪地看了他两眼。
宋寒声拾好情绪,淡淡道:“有事正好路过。”
“什么事?天天路过。”
宋寒声瞥他一眼,“你不懂。”说着便起身拍了拍衣摆,抬脚就走。
望着他的背影,沐重曦缓缓扣出一个问号。
就你懂,懂哥。
沐重曦冷哼一声,蹲下身拍了拍墓碑,像是摸叶翘的头一样,“小师妹,以后少跟宋寒声这种人来往。我看他就是不安好心。”
他笑了笑,继续道:“我突破炼虚啦,厉害吧!很快就能追上你了,你可要等我啊!也不知道你那边和这边一不一样,是不是不需要修炼了啊?那岂不是太爽了?”
沐重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每一句都在诉说着想念。
自叶翘离开后,他们几人似乎又恢复了往常的相处模式。
明玄同薛玙形影不离,大师兄行踪不定。
又剩下他一人,无聊的时候甚至只得找宗门里的大黄狗唠嗑。
还是有小师妹在的时候好。
“好啦,天色不早了,我明日再来看你。”沐重曦捞起地上的朝夕,跳起身来,而后渐行渐远。
看完这些,林子缨眉目微敛,沉思片刻,低声骂道:“真是疯了。”
她大步朝另外四面水镜走去,伸手触碰其中一面。
指尖碰上的一刹,水镜播放的画面消失,照射出林子缨的脸,随即扭曲形成漩涡,巨大的吸引力将她拖入镜中。
黑衣身影消失,草地上空空如也,只余半空中一面水镜,投射出林子缨的试炼。
以身入局,胜天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