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流言没传过三天，二爷便对外放话了。

    “往后，此后余生，他身边只会有木子一一个女人。”

    这不仅是一个口头承诺，二月红还公开让每一个人监督他。

    当然，谢清清的身份二爷也给出了澄清。

    她是正式被收入梨园的弟子，即使以前的身份不清白，往后也是红家的一员。

    若是以后因为谢小姐的身世传出些流言蜚语来，红家必定不会放过这些爱嚼舌根的。

    老九门上三门红家，说话还是相当有权威的。

    为了嚼一个小姑娘的舌根，招来杀身之祸不值当，平头老百姓更加不敢如此。

    谢清清对此抱有感激，因此台下的磨练再苦，她也很愿意坚持下去。

    至少，她有了选择的机会，她的人生有了盼头，她是真的期待自己能够登台唱戏的一天。

    在梨园的日子，二爷自个就很勤勉，每日早起吊嗓，从来就没有一天缺席过。

    都那么有名的角儿了，还是日日如此，这也更加鼓励了梨园的其他人。

    谢清清同样如此。

    只不过心态再怎么积极，训练始终很磨人枯燥，谢清清和梨园的其他姐妹兄弟最感兴趣的，还是二爷和木小姐之间的感情。

    她也说不上来是怎么了，反正她就是很想这两人亲亲热热地在一起。

    哪怕他们二人只是简单地牵个小手，她也兴奋得不得了。

    这日，木子一带着卞羲吩咐厨房做的汤来梨园瞧二爷，木子一站在梳妆镜前，用手隔空描摹着二爷的眉眼。

    这一幕二人脸上皆是笑意，谢清清自己都没发觉，她身上穿着笨重的行头，却站那一动不动，定定地欣赏着这一幕。

    谢清清此刻觉得，她比那相互喜欢着的二爷和木小姐还要幸福。

    木子一倒是挺享受的，虽然她有时也会投机取巧地对二月红好，就比如把别人做的吃食说成是自己做的之类拿给二月红品尝。

    不好吃她还得佯装生气。

    这东西二月红未必看不出来，只是他所有都照单全收。

    并且他也真对木子一上了心，总是从各地搜罗好看珍贵的首饰拿来送给木子一。

    与此同时，木子一回馈给她的好，也只是些平常的陪伴与关心，从金钱上的价值来讲，他的付出远远不如二月红。

    但是二月红本人完全不介意。

    他们二人谈论起这个问题的时候，二月红不甚在意道：“女子的时间和岁月较之男子更加珍贵。”

    “人虽无贵贱之分，但是周遭对女子的最好评价便是年轻貌美，年纪大了便嫁不出去之类的话，这些东西只要活着便能够想的明白，有些人知道这些，却非要拿其他借口来避免付出，这也不过是为了占便宜罢了。”

    “而且，爷有的是钱，付出这些只不过是最基本的。”

    二月红转着手里的玉扳指，对木子一道：“我了解你，你没有跑出去拈花惹草，调戏那些后生小白脸，这对你来说，已经是最大的煎熬了，如果我还拿不出一些实际的东西补偿你，那我要如何抓住你？”

    木子一听到这样的回答也还是很满意的。

    白日太早了些，还是晚上再来找二月红，木子一打算找个地方去喝喝茶，也不知道是不是到年纪了，以前她是一丁点都不喜欢喝茶赏花这些的，但是现在却越来越爱了。

    可能这是藏在骨子里的基因吧。

    但是她还没开始悠闲呢……就得知了一个意外的消息。

    齐八爷被抓了，是日本浪人闯进了他的府邸，并且把他绑架了。

    有一个日本人叫武藤，他手底下养着一批日本浪人，在长沙城里面算是有一点名气。

    他背后有日本商会撑腰，看他不顺眼的大亨们其实早就想收拾他了，但是暂时又拿他们没办法。

    武藤为人比较冲动，他去找齐八爷算命，齐八爷没给他好脸色，说了实话。

    说他命中注定早夭。

    听见这，武藤没放过齐八爷，让手下把他绑了。

    齐八爷虽说算命厉害，但是他始终是个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日本浪人在人数上肯定是占绝对优势的。

    真惨，齐八爷铺子里只有三两个伙计，怎么可能防得住日本人。

    这时候就显出有手下的好处来了。

    木子一听到这个消息，她猜测，最想救齐八爷的，一定是张启山。

    他一直都想拉拢齐八爷，但是齐八爷因为他身上纹身的缘故，一直都在婉拒。

    但是张启山稍微逼得有些紧，齐八爷都好久没出摊了。

    小五爷约他出去喝茶，齐八爷都没去，生怕遇到张启山这个煞星。

    因此这两天齐八爷没与他的二三好友们联系，他现在被绑了也没人第一时间察觉到不对，实在是个倒霉蛋子。

    不过，齐八爷总还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对各方都有用处。

    但也正因为这一点，他遭了难，大家首先要做的不是救他，而是立着观望。

    等观望清楚了再决定动手。

    而在这个过程当中，最受苦的便是齐八爷。

    木子一坐下，敲打了几下椅子手，她马上有了主意。

    “去把卞羲叫来。”

    等卞羲来了以后，木子一便吩咐他下去把齐八爷的消息带给张启山。

    给他个机会吧。

    能否拉拢到齐八爷，也就看这一次，他能不能想办法把人给救出来了。

    一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当然是要交给最急迫的人去做。

    张启山必须尽快在长沙稳定下来，齐八爷是他看中了一大助力。

    他手底下不缺武夫，更不缺为了他抛头颅洒热血的汉子。

    他现在最欠缺的就是军师。

    而他最看重的人便是齐八爷。

    木子一揉着脑门，计算着张启山得到齐八爷这个军师以后，他下一步会如何做……

    想的让人头疼。

    张启山当然很关键喽，顶着所有压力往前冲的是他，打破格局的也是他。

    但是木子一要是把握好机会，当然也能够从其中争取巨大的利益。

    其实木子一还专门为蛊门划定了发展的几个阶段。

    张启山后面在长沙发展的这几年都可以做地下的生意。

    但是四十年代以后，必须转型发展，开始慢慢洗白，做明面上的生意。

    她可不想蛊门最后也成为被清算的一员。

    但是两天过去了，齐八爷还被关着呢。

    没人去救……

    挺惨一孩子，不知道现在被日本人虐待成什么样了……

    张启山不可能不动手啊？

    在家里等消息也挺让人着急的，木子一都和卞羲确认五遍了，张启山确实收到了这个消息。

    卞羲绝对没有偷懒没去递消息。

    额……给他机会也不去……难不成是在等人先动手？

    但是要获取老八这个人精的好感，这是唯一的机会了。

    生死之间的交情，才最长久。

    木子一性子急，让她等着，这天又热，她心里面烦躁得不行。

    木子一屋里上了很多冰块，但是依旧没降下她的焦躁来。

    成吧……全长沙就她一人沉不下气来。

    要是齐八爷死了，到时候怎么死遁啊……他可是必不可少的一环。

    木子一最后妥协了，自己一个人去库房里摸了几根雷管手榴弹带在身上，而后瞒着所有人偷溜出去了。

    日本商会利用伪满洲国，收敛了大量财富，他们这些玩地下阴物的，要是被这些商会为难了，与外国人的生意就不好做了。

    所以木子一一贯的作风是，要是遇上看不顺眼的，就安排人偷偷把人干掉，背后有所猜疑在所难免，但是明面上绝对不能让人抓到把柄。

    等她自己偷偷摸摸做贼摸到关押齐八爷的仓库里面。

    她躲在角落里面，还给齐八爷打了个手势，意思叫他别叫出声来，她偷偷把人放了，然后再把这仓库炸了。

    他们再伺机跑了。

    两个人狗狗祟祟都商量好了，马后炮就来了。

    张启山真的是帅啊！

    打架放火露纹身是不是张家人的专利啊？

    脸上再斯哈斯哈留点小血迹，战损感一出来，那是真的相当带感。

    而且张启山军伍出身，常年带兵，这肌肉长得不多不少，兼具美感与力量感。

    最最主要的是，这家伙是故意出风头呢还是故意出风头呢？

    他一脚就把仓库门踹开了，身后还跟着一堆乌泱泱拿刀的日本人。

    木子一有点气愤，他这样搞，显得她之前的偷偷摸摸很煞笔。

    木子一没帮忙，就看着张启山一个人忙活，偶尔有个人瞄到她想要过来的时候，木子一才会给他补上一刀。

    日本浪人使得是武士刀，木子一觉得他们比得那些姿势分外多余费劲。

    真想要你命，在你刀没拔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动杀招了。

    木子一便是如此，她不多说，从来都是一刀抹了脖子。

    而且为了保证人还活着，她绝对是要上双重保险的，她也用蛊术。

    所以死在她边上的，死状基本上都是脖子只连着点皮，七窍还流血的那种。

    日本浪人有几十个，木子一虽然没挨大头，但是最后还是弄死了十几个日本人。

    木子一看着张启山一刀结果了武藤，剩下的那些零星几个漏网之鱼，看老大死了，马上就想往外跑，但是

    木子一没让他们走出去。

    齐铁嘴看着这一切，身子吓得瑟瑟发抖，从地上爬起来都差点没站稳。

    木子一忍不住轻嗤一声，问道：“怎么了，八爷这是觉得死的人太多了，而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往后因果都得算在你身上？”

    “怎么说话呢？我就只认咱们种花家人的因果，这些日本人侵我国土，杀我同胞，死多少都是死有余辜！”

    “这话说得好！”

    张启山躺在地上，气一口口喘，额头的汗一滴滴落下，他累得手都抬不起来了，身上也有好几道口子，但是说话仍旧中气十足的。

    木子一差点又犯老毛病了，手差点就伸过去摸人腹肌了……

    但是想到和二月红的赌约，她马上又止住了。

    她这个人别的不说，好胜心贼强，既然答应了要赌，那就绝对不能不能输，她一定要赢！

    所以张启山再好，她也不能碰了。

    等这个赌约结束，以后有的是机会！

    张启山又咳了一口血，可惜齐铁嘴被吊了两天，现在能够站起来都够呛，更别提扶人了。

    木子一只能走过去用一只手攀住他，没好气道：“英雄都让你一个人当了，后续还得让我和你一起承担后果……啧！”

    “谁说我一个人是英雄了？当然也有你的份，咱们两个人就把武藤和他的手下们都干掉了，日本商会那边有什么脸来找我们的麻烦？”

    张启山说这些的时候，脸上全是自信的笑容。

    正好一束阳光打在他的眼睛里，是深褐色的，被阳光直接照成了琥珀色。

    “今天真是杀得爽快，不费一兵一卒，弄死了那么多日本人，华夏一定会胜利的，把日寇全都赶出去！”

    “为了这一天，我张启山哪怕是……有一天死在了战场上……那也是值得的……”

    看得出来，张启山现在的精神已经不太好了，眼神也不聚焦了。

    他才二十多岁，便身居高位，作为长沙城布防官，又怎么可能不意气风发？

    作为一个抱着一腔爱国之心的年轻人，他此时此刻确实足够有魅力。

    往后不知道他会如何，但是此刻，他是愿意为了这片满目疮痍的土地奉献自己的全部的。

    撑着最后的一分力气，张启山靠着木子一的肩膀，擦掉了嘴角挂着的那丝鲜血，扯出一个诱惑力十足的微笑，对齐铁嘴说道：“老八，到我身边来，帮帮我吧！”

    “你身边那么多人，不缺我一个……”齐铁嘴拒绝的语气没以前那么坚决。

    “缺啊……我站在那个位置上，一定得把它坐稳了，才能尽力忽悠这长沙一城的百姓啊……你们道家弟子，不是最讲究因果了么……怎么偏生就你一个这么没骨气……”

    张启山说完这句话就晕了，齐铁嘴没瞧过来还怼了一句，“我就想好好活着，为我们齐家留个种，要骨气有什么用？”

    “诶……怎么话都没说完就晕了呢？”

    齐铁嘴嘴里抱怨着，却卯足了力气朝着张启山爬来。

    他的嘴始终也不愿意停，边爬边嘀咕道：“木小姐，你说他会不会死掉啊？为了我这个胆小鬼，值得么？”

    “不值得他就不会来了……”

    “木木，没受伤吧？”

    ……

    （本章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