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思是九重天的战神,也是执管天罡法常的杀神。
他拥有审判和执行的绝对力量,在大是大非面前如同一杆天秤,遵循因果,掌握着平衡,冷漠得不近人情。
但是几万年前,他在一次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却被人意外种下了心魔。
血会引出他的心魔。
关于这一点,鲜少有人知道,梅花就是其中一个。
但是她几乎没有和百里言卿说过元思的事情,更别提谈及此事。
所以梅花认定百里言卿将血滴落在元神的酒中,这是无心之举。
可元思却反复强调,既然是无心之举,那他为何要说谎?
君子殿里不可能有蛇。
关于这一点,在这里住了几万年的梅花比谁都清楚。
然而,在元思要求她把百里言卿交给他时,梅花却强硬地拒绝了。
于是两人不欢而散。
元思的身影刚消失在视野中,梅花便连忙开口道:“言卿,今天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希望你答应我两件事情,可以吗?”
百里言卿正在为梅花擦拭脸上的血污,听闻此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注视着她的眼睛,微微点了点头。
得到应允的梅花,郑重地说道:“第一件事,我希望你不要把元思的秘密说出去。”
说完,她便停顿了下来,认真地等待百里言卿的回复。
百里言卿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便再次点了点头。
梅花见状,面色稍缓,于是继续说道:“第二件事情,我希望在误会解除之前,你能离元思远一点。”
这次,百里言卿的神色一顿,并没有很快答应。
他神色略有些着急,强忍着嗓间的疼痛,艰难地挤出一句话。“梅花,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不要因为他生我的气。”
风箱般沙哑且破碎的声音,传入梅花的耳中,让她不由得一愣,心脏猛地一揪。
梅花旋即意识到,是自己方才的措辞和态度有些强硬,可能让百里言卿误会了。
她立即接过话来。“我相信你,我相信你”。
随即,她才又继续解释道:“我是怕元思他脾气不好,对你出手。你哪里是他的对手呢?误会解除之前,我们还是躲着他比较好。”
听闻此言,百里言卿像是终于安心下来,点了点头。
转瞬之间,他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匆忙地拉住梅花的手站起身来,来到了先前存放酒的房间。
“就是这里,有蛇,掉在了我的手上,我甩掉了,但是手受伤了,有血。”
百里言卿忍耐着喉咙处传来的灼烧般的痛意,一字一句地诉说着事情的来龙去脉。
说到关键之处,他还不时地用手比划着,尽可能地向梅花还原当时事情的经过。
说完,他又低下头,四周来回扫视,像是在仔细搜寻着那条黑蛇可能潜藏的踪迹。
“怎么,不见了?”
梅花静静地凝视着百里言卿这般竭力解释的模样,心道,比起怀疑百里言卿,她更愿意怀疑是自己的禁制出了问题。
“可能是逃掉了吧,不必再找了。”梅花轻声应和了一句。
对于梅花和百里言卿而言,此事就这么翻篇了。
只是偶尔百里言卿撞见梅花给元思传音,但似乎都没有得到回应。
——
不知是否因为前段时间重返了一趟桃花坞,自那以后,百里言卿竟接连数日梦见了上官筠。
梦里总是重现那场可怕的离别。
在一片雷雨交加之中,上官筠先是哭喊着求他救救自己,片刻后,便瞪着血红的眸子,仇恨地念叨着梅花的名字,还把冰冷的刀塞进他的手中,一边柔声叫着 “言卿哥哥”,一边让他杀了梅花。
“不,我不能。” 百里言卿听见自己反复地解释着,“她不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她只是无能为力而已。”
在梦的最后,上官筠总是用一副哀戚的表情看着他,仿佛在指责他为何不为自己报仇。
每一次从这般惊悚的梦境中陡然惊醒,百里言卿都会冷汗直流,整个人陷入极度的精神恍惚状态。
今夜,那如鬼魅般的梦魇依旧紧紧缠着他,他再次从噩梦中大汗淋漓地惊醒。
“怎么又睡着了?”百里言卿头痛欲裂,抬手扶额,喃喃自语道。
因为不想再做梦,他今日特地施了清醒咒,可谁曾想,竟还是莫名其妙地睡了过去。
百里言卿呆坐了片刻,随后轻轻推开房门,借着朦胧的月色,踱步到了梅花的房前。
隔着庭院抬眼望去,只见她的房间亮着灯,灯光透过窗棂,映照出一道安静的影子。
她似乎在看书。
目睹这般情景,百里言卿一直紧绷的神经总算舒缓了些许,不知不觉间,就多观望了一会儿。
正值他愣神之际,原本祥和的黑幕之下,晚风却突然变得猛烈起来。
“吱呀—,吱呀—”,几声悠长的门响突兀地打破寂静,将百里言卿从游离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他下意识地顺手关上身旁晃动的窗户,同时扶住了庭院里摇摇欲坠、不停摇曳的灯笼。
恰在此时,百里言卿忽然不经意间瞥见一道纤细的人影立在庭院之中。
仅仅这一眼,便让他感觉心脏仿佛骤停,手脚瞬间冰凉,手中原本提着的竹灯笼也不禁滑落,一路翻滚下台阶。
摇曳的烛火朦胧地照亮了对方的背影,百里言卿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得真切,不由得屏住呼吸,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筠儿?”他试探着轻声唤道。
庭院中,那人的身影于清冷月光的笼罩之下,显得虚幻缥缈、若隐若现。
百里言卿心急如焚,匆匆地跨出两步,而此时,窗户在其身后被狂风猛烈拍击,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在这一连串动静的惊扰下,那道俏丽的身形终于微微颤动,继而徐徐地转过身来。
眼前静静伫立的是一位俏丽乖巧的女子,眼眸间弥漫着水汽,仿若霜雾。
轻拧的柳眉仿佛藏着无尽委屈,楚楚可怜。
关于此人,在百里言卿的记忆深处,最鲜明的是她鬓间那几缕麻色的头发。
无论她的头发如何生长,那枯草般的色泽总是衬得她身形瘦弱,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
百里言卿睁大眼睛,眼神呆滞,嗓间干涩发痒,再次艰难地吐出:“筠……儿?”
两人对视良久,女人在他迫切地眼神中,终于轻声应道:“言卿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