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犹豫着,长叹一口气,稚嫩的声音中尽是认真,说道:
“……娘娘,恕臣直言,您的身体根本就不足以支撑您生下这个孩子。”
她虽然自小在皖城的小镇里长大,但总归还是知道,后宫里的女人母凭子贵,有皇嗣便是莫大的福分。
虽然这一年来她被贤妃奇葩的生活方式给洗脑,但她没忘,正常的妃子都是希望能诞下皇子的。
她不知道皇帝是怎么想的,但就凭他知晓淑妃怀孕时的反应来看,他似乎根本就不高兴。
可她又不能去说服淑妃不要这个孩子,这跟毁掉她的希望有什么区别,而且……有点太没有边界感、太冒昧了。
洛桐苍白的面容上苦涩翻涌,闭了闭眼,沉声说道:
“白医官,算本宫求你……能不能用尽全力,保下这个孩子……”
她声音沙哑,咳嗽了几声,继续说:“……就算本宫自己丢了性命也无妨,这个孩子对本宫来说非常重要……”
屋中静寂,暖炉还尚未被撤走,馨香的草木混杂着浓重的药香味。
白月光难以置信地望向她,黝黑的眼睛中闪烁着震惊的光芒。
这个孩子真的就非生不可吗?
能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
她年纪尚小,但也见过世面,看事物也比较通透,很不理解淑妃究竟是怎么想的。母凭子贵固然重要,可若是把自己的性命搭上去,又有什么用?
可洛桐的态度却很坚决,她虽身形瘦削,气息微弱,那双氤氲的双眸中却尽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身为医者,白月光也只能尽力保住她和她孩子的性命,若非要做出选择,也只能听从病人的意见,她自己做不了主。
“淑妃娘娘,臣还要去寿康宫中为太后娘娘教授医术,就先行退下了,”白月光将自己的东西放在药箱里,叮嘱道,“您先好好休息,务必按时服药。”
洛桐轻轻点了点头。
“且慢,”她忽而想到什么,沉吟道,“若是可以,劳烦白医馆保守秘密,务必别让旁人知晓本宫有孕的消息。”
“拜托了。”她恳求道。
白月光话哽在喉头。
皇帝已经知道她怀孕了。
但她想,皇帝应该不算是旁人。她应该是怕后宫其他妃嫔会对她腹中的胎儿不利。
于是她颔首道:“微臣明白。”
而后,她便拖着那个沉重的药箱,离开了淑华宫。
——
黄昏。
余晖洒落,庭院内,古木参天,枝叶繁茂,落日的余光透过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宫墙蜿蜒,如龙盘虎踞。
皇宫中某一处,赫然伫立着一座冷寂的宫殿,被长时间弃置。
宫殿前的石阶上,落叶堆积,无人清扫。一阵风吹过,落叶随风起舞,发出沙沙的响声。两旁的松柏树,枝叶繁茂,却遮不住它的荒凉。
长公主在宫外有自己的府邸,她曾经在皇宫中的宫殿早就已经荒废,再加上一年前,她被捕进了天牢,从此隐匿在暗处,宫里宫外的住宅都已经落了灰。
原本长公主风评还行,但直到她在秋宴时企图谋反的消息传出,便成了人人喊打的对象。
更有甚者,说她虽然表面上是个身着素衣,吃斋念佛,但实则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她所住的地方是无数人的埋骨之处,夜里会有冤魂前去索命。
这些当然只是无稽之谈。
可是吧,南宫晚晴在暗中行事,有时候难免囊中羞涩。
于是,便时不时地去自己家偷偷转悠下,从她曾经藏钱的地方取走些钱财,直接表演一个我偷我自己家的东西。
好在抄家的时候并未搜到她秘密藏钱的地方,这才不至于断送了她的经济来源。
于是乎……夜半三更,废弃已久的长公主府突然传出动静,还有女人的身影到处晃悠,时不时还传来隐隐约约的笑声……
在旁人看来,这可不就是闹鬼了么。
自然有人不信邪,偷偷闯进去过。
可好巧不巧,正好碰上了前来取钱花的南宫晚晴,阅恐怖片无数的她便想办法捉弄了那人一下,将他吓晕过去之后,扔了出去。
无论是宫里还是宫外,“凶宅”这个名号被扣了上来,自此无人敢靠近她的两处住宅,简直令人闻风丧胆。
自己家成了凶宅,南宫晚晴本人功不可没,乐在其中。
……
阴冷的宫殿外,自门缝里蓦然探入一颗脑袋,眯着眼睛扫视了一圈,鬼鬼祟祟地溜了进来。
“快点快点。”月流云溜进来之后,低声催促门外的人。
南宫明烛有些无语,抱着手臂,跟随着她的步伐进来,又挑眉看着月流云蹑手蹑脚地把门关好。
他扶额说道:“……我说,这里是皇宫,我是皇帝,用得着这样偷偷摸摸的吗?”
月流云脚步一顿。
她点头,恍然道:“……好像有道理啊。”
南宫明烛:“……”
月流云心想,鬼鬼祟祟这种行为已经出现了人传人现象。
她竟然也被传染了。
罢了,不要在意这些不重要的细节。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南宫明烛无奈地看向她,俊美的侧颜被夕阳镀下一层金。
月流云四处张望:“……晚晴说,她把东西放在了这里。”
南宫明烛:“……”
南宫明烛道:“那她还挺有创意。”
凶宅是被你们给玩明白了。
花园里荒草丛生。残破的亭台楼阁,断壁残垣,池水已干涸,只剩下龟裂的泥土和枯萎的荷叶。
月流云小心翼翼地绕开这些,往里殿里走去。
南宫明烛低头瞧她,似笑非笑地问道:“……所以,究竟是什么东西?”
他眸色极深,其中意味不明。
她对他说,她这次没想过要逃。
然后又带他来到这。
他不是不想信她,而是依旧不敢松懈,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被她套路,让她给逃了。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月流云回眸笑道。
她随手抓着南宫明烛的衣角,拉着他往里走。
下一秒,她的手被握住,冰凉修长的手紧紧攥住她炙热的手掌,他的掌心覆有薄薄的茧子,力道不重,却紧密相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