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叔被白如雪一句话直接噎到了嗓子眼儿，半天才回过神。

    波叔说：“阿雪，你要这么说你家的事情我可管不了啦。”

    崔宇峰没下车的意思：“波叔，我那什么情况你还不清楚吗？有什么话能简单说吗？”

    波叔说：“这种事情怎么能简单呢？”波叔转头瞅了瞅院子里面，“你先下来吧，到村委办公室坐坐，几句话就讲清楚了，我保管你是好事。”波叔好像在给崔宇峰解压。

    老田在后座低声道：“你先下去，看看他们玩什么把戏，别和他们吵就行。”

    崔宇峰把车熄火，和白如雪两人走下车。

    波叔注意到车后座也有人，波叔说：“还有人在车里？”

    “是，来我家做客的朋友。”

    波叔瞄了瞄，隔着玻璃看不清里头的人。波叔说：“那让你朋友等等吧，一会儿就好。”

    ……

    崔宇峰和白如雪进了村委办公室。

    办公室四个人在抽烟喝茶。村主任丁长庚、支书丁长林，还有两个陌生面孔，看打扮倒是有点像镇里的干部，一胖一瘦。

    波叔说：“人我喊来了，刚好碰到。呵呵。巧呢。”

    见崔宇峰和和白如雪进来，丁长庚说：“坐。”

    “介绍一下，这两位是镇建办的同志，专门负责查勘村民宅基、审批申请意见的。这位就是屋主崔宇峰，这是他的媳妇儿阿雪。”

    胖子和瘦子看了看崔宇峰和白如雪。崔宇峰和白如雪气度和普通村民大不一样，两人在椅子上挪了挪身子，态度似乎谨慎了一些。

    崔宇峰坐下：“长庚叔、长林叔，还有什么事要说的？”

    支书丁长林老道，说话语气很放松。丁长林说：“阿峰，都是自己人，别紧张。黄同志和周同志是我们村的常客，五塘村300户房屋改建都是靠他俩主持，这两位不仅是领导，也是我们五塘村乡亲的朋友。”

    胖子和瘦子微笑点头，神情有些矜持。

    丁长庚说：“喊你来谈话也没别的意思，今天镇领导来五塘村忙了一天，晚上找地方吃个饭，大家坐坐聊聊，顺便把你那老屋的事情定下来。”

    波叔笑眯眯地道：“就是大伙儿见面吃个饭，镇领导也辛苦了，你家的事情办得顺，我们村里得表表心意。”

    波叔在暗示，放心，你的事情搞定了，最后一顿饭吃下来就圆满啦，阿峰，你给个面子吧。

    噢……崔宇峰明白了，这种套路是乡干部下乡办事的一般流程，办事一般是在一顿大酒之后圆满结束。酒喝得高兴，领导开心，凡事便尘埃落定。林业站黄四海那帮人经常这样干，去一趟乡下如果没得酒喝会很没面子，事情结局便会发生些微妙的变化……

    崔宇峰原本以为两个镇干部是来找茬的，现在看来还没那么严重。

    崔宇峰说：“那可不巧，我今天刚好两位朋友来我家吃饭，只能改天了。”

    “改天？”丁长庚几个人相互看了看，好像对崔宇峰的回答很震惊。

    胖子和瘦子明显不悦，悠悠地抽着烟。

    丁长庚说：“阿峰，这种事情怎么能改天呢？呵呵。你在开玩笑吧？”

    崔宇峰说：“我说的实话，我今天有朋友……”

    胖子轻咳两声：“呵呵，不勉强不勉强，改天就改天吧。”胖子挥手大笑，尽力掩饰着尴尬，“没事，没事。哈哈。”

    瘦子目光从白如雪脸上移开，微笑：“我们只是例行公事，没有说一定要吃饭的，哈哈，没这个道理，对吧？哎，你们两位可以走了，我们没什么要讲的了。”

    崔宇峰站起身来，波叔连忙走过来把崔宇峰按下：“阿峰啊，你这人，咳，怎么这样呢。认识一下黄同志周同志对你来说是好事，多少人想巴结两位领导都没得机会呢。”

    “我也就是看着你也是单位上的人，都是吃公家饭的才这么安排，换一般人黄同志和周同志睬都不睬。人家和你吃饭，是给我们面子晓得吧？”

    崔宇峰说：“给面子不一定要吃饭吧。我们去吃饭，我车上两个朋友怎么办？”

    波叔想了想：“要不一起？”

    崔宇峰摇头：“他们不习惯和陌生人吃饭，不熟。”

    现场气氛降到了冰点，一幕欢乐剧本被崔宇峰搅得索然无趣，大伙儿都没说话了。波叔望着崔宇峰眼里尽是责怪，崔宇峰假装没看到。

    半晌，胖子把二郎腿一架，说：“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本来想在饭桌上谈方便些，既然大家都有事，我就在这儿简单说吧。”

    胖子点上一支烟：“今天地方我们去查勘了，照片也核实了，阿峰要翻新的申请书我们也看了。现在有几个问题了解一下就好。”

    好嘛，不去吃饭态度立马变了，这家伙要来事了。

    崔宇峰不亢不卑：“请讲。”

    胖子抽了口烟：“阿峰的户口不在本村，而是在梅平县林业局吧？”

    “是的。”

    “你们家的宅基是村里的集体用地，没有办理土地使用证和房产证的吧？”

    “没错。我父亲那个年代也没说要办理这些。”

    胖子喷出一口烟，看了看大伙儿：“哎呀，这样的话情况有些复杂了……”

    崔宇峰察看在座几人的表情，支书丁长林一声不吭，村主任丁长庚缓缓摇头，波叔则一脸嫌弃，好像在说：看看，这都是你自己招惹的麻烦，得罪领导了不是？

    一边的瘦子心有灵犀，说：“当着五塘村的村干部把话讲明，我们也不是故意为难你。现在啊，很多城里人都喜欢在农村捣腾房子，特别是一些户口转出去的退休老头，还尽想着回乡建房养老。上面对这些情况非常重视，市里也明确颁发了管理办法，阿峰的情况属于后者，他的身份属于‘非本村集体经济组织成员’，所以，这个申请书要通过恐怕没那么容易，我们还需要研究研究……”

    白如雪看了看院子外面，她可不想在这儿呆太长时间。白如雪蹦出一句：“要这么说的话，那8万块钱不是白给了？”

    白如雪的话像扔出一枚炸弹，举座皆惊。

    丁长庚强自按耐恼怒，说：“阿雪，你这话什么意思嘛。你不要乱讲话好不好？”

    波叔结结巴巴地说：“阿雪，天地良心，我们可没收过你8万块钱呀。”

    五塘村的几个村干部压根儿没想到他们惹上的这个女人是一个什么样的妖孽，被白如雪几句话堵得差点儿背过气去。

    白如雪懒得和这班人纠缠，她挂念着回去和牛所喝茅台呢。

    白如雪说：“这件事你们爱办不办，我反正没兴趣和你们这些土鳖一起吃饭。我得走了，我那还有客人。”

    丁长庚一拍桌子：“你……哎，阿峰，你看看你家女人……”

    崔宇峰站起来笑笑：“抱歉长庚叔，我们家这位就这脾气。”

    眼见白如雪的话句句伤人，胖子冷笑着摇摇头，把烟头一摁，声音大了许多：“行呢，这事儿就这么着吧。我们先回了。”

    门口传来一个声音：“着急着回什么呀？不留下来吃个饭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