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成这个样子，又哭又闹的，你明天还能见人吗？不是说听舅妈的话跟人相亲？”石清泉抢走她面前的酒瓶。

    喊来服务员结账，打算拎她回去。

    酒量不行还喝得不省人事，石清泉一手搂着她腰，一手拿包下楼。

    夜晚依然人多的街道，门店招牌红绿蓝紫的光影打在付璃诗身上，映出微皱着眉的雪妍脸蛋，更显几分可怜。

    不远处，一辆黑色迈巴赫静静停在拐角。

    “先生，付小姐似乎醉得不清，身边只有她的朋友，你不去帮忙照料吗？”林助理谨慎斟酌着话语。

    酒吧包厢付璃诗说分手那番话他也在现场，那么决绝地离开说不难过是假的。

    裴序虽然没有挽留，可林尧跟在他身边至少十年，看得出来他远不像表面那么冷漠平淡。

    眼瞧着喝醉酒的女人挣脱开身边人，指着绿化树抽噎大骂。

    “还是这么傻。”裴序低啧了声。

    男人抬手抚了下脸颊，这是她头一回对他动手，力气不小，留了个巴掌印，虽然现在消散不少。

    裴序冷笑，从没被女人甩过，向来只有他甩人的份儿，她倒是敢。

    闹脾气也得有个底线。

    林助理迟迟没听到答复，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后座浑身冷戾的男人。

    咔嗒一声，车门打开。

    迎着清凉夜风，裴序单手插在兜里，衬衫松散不羁，点了根新烟轻吐，抬眼看过去，语气淡漠：“付璃诗，过来。”

    “你谁啊？”

    条件反射似的，她呛了回去。

    深邃的眉眼隐在云雾缭绕间，不用看脸，仅是挺拔的身形，付璃诗便认清了来人，已经干涸的眼眶再度泛酸。

    裴序站在车门边，冷声道：“我说，过来！”

    高高在上的语调听得石清泉很不得劲，她有点印象，闺蜜男朋友以前也挺温柔的。

    诗诗在她面前提到裴序的模样，笑意盈眉，喜悦不似作假。

    如今看来，男人挺会装的。

    也是，一个找替身的男人也算不了什么好东西。

    石清泉心底轻哂，却见自己好友真就眼巴巴摇摇晃晃跑过去。

    “付璃诗！你不是跟他闹掰了吗，还过去干什么！”

    始料未及，石清泉甚至来不及拉她。

    清冽醇甜酒香混着她身上的馨香，扑进男人鼻息，裴序无声勾唇，熟练地伸手搂她入怀。

    “今晚的话我就当没听见，以后再敢提分手……”

    啪！

    付璃诗眉目染火，不服气顶嘴：“你不仅眼瞎还耳聋是吗？提了又怎样？谁想跟你有以后！”

    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付璃诗抬头瞪着眼前的罪魁祸首。

    晚风拂面，酒醒三分。

    她手脚并用，踢他打他，用尽了力气：“自作多情！还抽什么烟，我免费抽你！”

    裴序脸黑成锅底，额角突突直跳，闷哼了声，腹部伤痛还在，被她这么一打，更是火上浇油，火辣辣的疼。

    “付小姐！”林助理下车制止，小心开口。

    男人一只手捏住她作乱的手腕反剪在身后，冷言冷语：“真的要分手？你最好别后悔！”

    “你后悔我都不会后悔！”付璃诗咬牙回他，又是一记膝撞过去。

    裴序松了手，深呼吸平复：“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跟我回去。”

    “你滚！”付璃诗头都没抬，靠着石清泉。

    石清泉拉住付璃诗到身后：“这位先生，她说得够清楚了吧，你要有点尊严就别死缠烂打。”

    林助理看向裴序：“先生。”

    “让她走！”裴序忽然怒喝，眼眸猩红，暴怒上头。

    刚跟许家人打了一架，嫂子就来跟裴哥提分手，还说裴哥特别差劲。

    包间里的一众人面面相觑，眼角余光偷偷瞥向裴序。

    男人依然坐着，脸上表情变都不带变一下，夹在指间的烟猩红燃烧，烟灰掉在西裤上，那双黑眸越来越冷。

    空气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没人敢说话。

    晏衡掩饰性地呵笑两声，付璃诗那番话让他嘴角差点憋不住，想狠狠嘲笑老裴也有今天，彻底翻车了。

    “裴先生您看一下今晚的账单，打烂的桌椅、酒水，还有清理费用，这些都需要您负责。”服务员在此刻进门提醒。

    “另外，如果您跟朋友还有需求的话，需要我们为您安排换一间包厢吗？”

    晏衡见机连忙道：“换！赶紧换！”

    “大家还玩吗？还喝吗？要不裴哥就先去哄嫂子吧，这点账我来负责。”

    越说声音越小，饶是晏衡跟裴序再熟，此刻都看出来他极度不对劲。

    沙发上的男人起身，随手拍了拍休闲西裤上的烟灰，语气淡然：“哄什么，分手亏的是她，懂？老子凭什么惯着？”

    晏衡：“……”

    注孤生吧，也太不要脸了，嫂子，哦不，前嫂子当初肯定鬼迷心窍，加上眼神不太好才跟老裴在一起的吧。

    裴序递过一张黑卡给服务员：“没有密码。”

    服务员也发现气氛不对劲，匆匆拿过就去结账。

    “那女人也忒不识好歹，付家都落败了还敢给裴哥甩脸子，分手了好啊，裴哥就有机会拿下沈大小姐了，一下子恶心付璃诗和许临洲那王八蛋。”

    其中一个男人试图缓和气氛，顺便攀上裴序的高枝给公司迎来新的项目合作，适时奉承了一番。

    “裴哥咱继续喝，晏衡你可别劝了，影响裴哥心情！”

    晏衡脸色冷下来：“我看是他影响别人心情，吃着锅里看着碗里，刚才的事已经够让嫂子，哦是前嫂子和老许恶心了。”

    说完，对上裴序冷淡的眼神，晏衡心底发怵，自己居然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裴序面无表情接过那杯酒，黑眸紧盯着晃动的酒红液体，倏地狠狠一砸，酒水和碎玻璃溅了一地，哗啦啦响得清脆。

    “卧槽老裴你不是吧，还要对老子动手？”晏衡抱头大喊。

    拳头没落在他身上，而是带着狠戾劲风砸向刚才那个男人腹部。

    男人痛得嗷叫一声，捂着肚子脸色惨白，冷汗直流。

    “别让我听到你喊她的名字。”

    裴序收手，捞起挂在沙发扶手上的黑色外套，迈着大长腿出门。

    —

    “裴序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王八蛋，他脑子有病，呜呜明明我这么喜欢他，他把我当替身！”

    短短一个小时，付璃诗已经喝了两瓶酒，根本控制不住。

    清丽白皙的小脸一片酡红，眼眶鼻尖通红，眼睫毛湿漉漉的，杏眸被泪水浸泡得可怜巴巴，抱着闺蜜的手臂嘴里大骂。

    石清泉也没想到这么离谱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好友身上。

    “泉泉你说，我跟宝贝到底哪里像了？”付璃诗扒拉着手机里的相片凑到石清泉眼前。

    石清泉往后仰了仰身体，摇头道：“一点都不像。”

    话一说完，付璃诗眼泪滚烫的泪水瞬间掉落，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白皙小脸变成花猫：“对啊，他怎么可以把我当替身？”

    石清泉叹了口气：“可能是粉随正主？”

    付璃诗：“……”

    我谢谢你。

    裴序耷拉着眼皮，浓密睫毛掩盖住黑眸情绪，他顶了顶腮，嘴角撕裂的伤口血腥气缓缓蔓延。

    整个人气压倏地降低，跟平时温柔健谈的模样全然不符，凶狠异常。

    “刚才的话都听到了？”裴序抬眼，抬手摸了摸嘴角的血，不甚在意地扯唇，牵扯到伤口疼痛，眉心皱起。

    也不用她回复，裴序自顾自说下去，垂眸看着才到他肩膀的女生，语气薄凉：“所以是想怎样？”

    包间里安静到极致，旁边的小弟大气都不敢出。

    嫂子跟裴哥这是要分手的节奏啊。

    本来是圈内好友寻常聚会，不明白裴哥怎么突然就跟许家那位阴阳怪气起来，甚至动手打架。

    晏衡直接call了付璃诗过来控场。

    谁知道打着打着爆出个惊天大料，裴哥私下暗恋人沈家大小姐，跟嫂子在一起不过是拿她当替身。

    虽然晏衡属实没发现付璃诗跟沈家那位骄纵大小姐有哪里像。

    就说最显眼的长相气质，付璃诗明显更温雅婉约、清妍柔和，沈家大小姐则人如其名，明媚外放的热情。

    反正方方面面都可以说八竿子打不着关系。

    “你都不解释一下？”付璃诗抬头看他，又低头闭了下眼睛，使劲压下眸中泛滥的委屈。

    “要跟人联姻，还把我当替代品？”

    后面那三个字说得很轻。

    付璃诗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被人当成替身，替的那个人还是自己追了三年的爱豆。

    从来没觉得世界这么荒谬过。

    她突然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告诉裴序要相亲的事情。

    裴序盯着她的脸，没有忽略其中一闪而过的委屈，心情无法抑制地烦躁起来：“我没答应联姻的事，你别瞎猜。”

    他坐回沙发上，神色晦暗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你也没跟我说这事儿！还是你觉得不用告诉我？还有拿我当替身又算什么？我跟她哪里像了，你眼睛瞎了吗？”

    男人漫不经心的模样像是在添火，付璃诗看着就气恼。

    就这么几个瞬间，付璃诗脑海里闪过无数念头，她就说男人一贯厌恶追星女，怎么会跟她在一起。

    况且那段时间她爱豆都快被人黑成大众雷了，裴序也什么都不在意，敢情他醉翁之意不在酒。

    荒谬，实在是太荒谬了！

    见她如此气愤，晏衡忍不住开口：“呃，嫂子你消消气……”

    想劝劝架，晏衡又实在说不出口「裴哥他都是有苦衷的」这种屁话。

    在他看来，这简直不是人干事，也不怪刚才老许手撕裴哥。

    他也支持付璃诗骂裴哥眼瞎，但是这话不敢说出口。

    裴序紧盯着她，重申一遍：“所以你想怎样？”

    阴冷淡漠的语气像是完全没把她的话当一回事。

    裴序低低嗤了一声，索性也不在她面前装开朗和善了，反正平时最黏人的就是她，现在骂一骂对他来说也只不过小吵小闹。

    裴序倒也没放在心上，从桌上拿过烟盒，抽出一根烟慢悠悠点上，眉眼舒展，姿态散漫。

    当着她的面抽烟，毫不在意，付璃诗心里的委屈一股脑浮现，鼻尖发酸，眼泪滚烫坠落，死咬着唇。

    “裴序你个混蛋不是人！最好眼睛彻底瞎掉，还找替身，你怎么不约个cos委托？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跟你个渣男分手，跟你谈恋爱简直晦气！”

    裴序顿住，夹在指间的烟灰掉落，森冷反问：“分手？”

    晏衡一巴掌拍过到裴序背上：“老裴你这确实过分了，别惦记你那破烟了，倒是说句话啊，你不珍惜嫂子，以后嫂子肯定会遇到更好的人的，到时候你后悔都没用！”

    付璃诗抹掉眼角泪水：“我连他这么差劲的都留不住？还能遇到更好的？”

    “不对，说错了，也没想留，只是想说我头一回谈恋爱喜欢的对象就这么差劲，以后还能遇到更好的？”

    说完，付璃诗看也不看他一眼，直接走人。

    付璃诗盯着被挂断的电话，火急火燎换了条长裙，套上米杏色风衣就急匆匆出门。

    还以为裴序在忙工作，没想到是跟人酒吧打架。

    付璃诗心里骂了他无数遍，更多的还是担心和不解。

    裴序脾气向来温柔冷静偶尔别扭一下，不会轻易跟人起冲突，好端端的，他怎么去酒吧了？

    付璃诗打车来到perfect Night，地处燕京最繁华的路段，酒吧附近热闹喧嚣，霓虹灯广告交相辉映，流动的光影让燕京俨然一座不夜城。

    她抬头扫了眼招牌就进去，粗犷充满科技感的字母变体，蓝光散发着冰冷金属质感，很赛博朋克。

    不是想象中放纵沉沦风格的酒吧。

    付璃诗一进门就跟着服务员到了二楼包厢，A3号房门没锁，她刚想推门，里面的对话硬生生让她停住动作。

    “有了女朋友还不知足玩拈花惹草勾引人那套呢？什么玩意儿，你也配喜欢她！”

    “估计是听说朝颜爱豆转型了可以谈恋爱了，天晴了雨停了，裴序觉得他又行了。”

    “裴序这狗比真不是个东西啊，付家那姑娘跟了他两年，结果他把人家当替身，连手都没分就想跟小太子联姻。”

    “老许你消停点可别把人打死，不跟裴哥联姻朝颜也轮不到你啊，卧槽裴哥你也别下手那么狠！”

    嘈杂混乱的环境她没听进去几句话，却捕捉到了关键字眼「朝颜」「爱豆转型」「联姻」「替身」。

    她爱豆的名字出现在这里……

    付璃诗脸色微白，自家爱豆居然出身豪门，自己男朋友似乎还爱惨了她，想跟人家联姻。

    而她付璃诗只不过是个替身？

    the Fucking world！

    付璃诗想骂街的心到达了顶峰，清妍白皙的小脸在灯光下浮现几分委屈气恼，捏着手机的手收紧到泛白。

    “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