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皓月尚未隐去,幻化寺还被浓雾笼罩着,四处却有火光跳动,响声渐起。
“终于等到休沐了,今天不玩到深夜我是绝对不会回来的!”张扬的笑声在空荡的寺院里显得格外响亮。
“哈哈哈,好久没喝酒了,馋死我了!”
“小点声,别被住持听到了…..”一个弱弱的声音提醒着。
“听到又怎么样,他还能管得了我?”那声音却更放肆的大喊起来。
阵阵喧闹吵醒了棠不苦,他缓缓睁开眼睛,却不见半点亮光,刚要伸手去摸,却发现自己的右手被什么东西束着。
棠不苦慌张起来,又换左手去摸,这才发现自己眼上蒙着几层纱布。
棠不苦一把扯了,即便四周还不甚明亮,但跳动的烛火还是让他觉得有些刺眼,低头就看到自己被纱布层层包着的右胳膊。
棠不苦忽的想起什么,紧张的左右看看,但旁边除了软被外,什么也没有了,他来不及等眼睛完全适应,就半眯着眼睛,四处寻找着宋济泽的身影。
在一片朦胧中,棠不苦摸到一个木棍,拿到眼前仔细看看,竟是住持用坏却不舍得丢弃的禅杖。
看来是主持把自己的禅房让给自己养病了,而主持的禅房是一间大屋套着一间里屋。
这样说来,宋济泽应该是在里屋了,这样想着,棠不苦朝里屋摸索去。
果然,刚走进里屋,棠不苦就隐约看到床上躺着一个人,只是看不真切,就在他准备靠近去查看时,门却被打开了。
“呀,你终于醒了”,念慈小和尚见棠不苦醒了,很惊喜的小跑到他身边。
“嘘,小声点,别吵醒宋公子”,棠不苦小声提醒着。
“好,你快把药喝了”,念慈很听话的压低了声音,扶着他坐回床上。
“啊,太烫了,等一会吧”,棠不苦小声嘟囔着。
念慈看穿了他的把戏,呼哧呼哧的猛吹几口:“给,现在不烫了”。
“呃,我有些头晕,还是等一会再喝吧”,棠不苦只是看了一眼,就觉得那汤药苦涩的紧,立刻打起退堂鼓来。
“就是因为头晕,才要喝药啊”,念慈有些着急的劝说着。
棠不苦却直直的盯着里屋,他话锋一转:“哎,念慈,宋济泽怎么样?他伤的重不重?”
“宋公子身体没什么大碍,只是他的膝盖伤的太重了”,念慈忧心的轻叹一声。
“啊?伤的很重?”闻言,棠不苦吓得坐直了身子,震的床也咚的一响。
“你别起来啊,小心扯着伤口”,经念慈这么一嘱咐,棠不苦也觉得胳膊疼起来,低头一看果然纱布上渗出血丝来,他怕念慈担心赶紧盖紧了被褥遮住了。
“宋公子的膝盖里嵌进了许多碎石,玄心主持忙了好几个时辰,才将那些碎石挑出来,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如果不好好修养的话,宋公子的膝盖怕是要落下毛病了”。
“怎么会?地动的时候,塌落的都是大石块,怎么会有碎石扎进膝盖?”棠不苦有些焦急的问着。
“不知道,念明师兄也曾询问了宋公子,可他似乎不愿回答,我们也不好再问只好作罢”。
“哦......”,棠不苦心事重重的应了一声。
“现在汤药真的凉了,快喝吧”,念慈催促着。
棠不苦却不以为意,左翻右找起来:“哎,念慈,你看到一块罗帕吗?”
“是这个吗?”念慈从怀里掏出一块罗帕。
“是,是这个”,棠不苦满眼惊喜的去抢,可胳膊被绷带束缚着,没有了往日的灵巧,在他扑过去要拿那罗帕时。
念慈却把罗帕高高举着,他狡黠的一笑:“喝了汤药才给你”。
咕咚咕咚,棠不苦端起药碗喝的利落,念慈也不再逗他将罗帕递给他。
棠不苦忙接过来,只见那雪白的帕巾上,绣着两只彩丝绣成的蝴蝶一高一低,仿佛在互相追逐玩耍,只是两只蝴蝶的翅膀上,却都洇染了一片暗红,看着有些令人触目惊心。
“救你出来的时候,你手里紧紧攥着这个帕子,我就帮你收下了,只是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用起手帕了啊?我怎么没见过?”念慈有些好奇的问着。
棠不苦将罗帕揣进怀里,故作神秘的说:“你懂什么,这是......这是信物”。
“信物?什么信物?”
“你个六根清净的小和尚,打听那么多干什么”,说着棠不苦没好气的敲了一下念慈的脑袋。
看着棠不苦有些古怪的神情,念慈疑心他说的不是什么好事,于是不再言语默默的收拾好汤碗。
“你在这里休息,我去找住持通报一声”,念慈端着托盘出去了。
棠不苦实在有些担心宋济泽,于是小心的趴在里屋的门框上,悄悄看他,可那床白色的帐幔笼的严严实实,他什么也看不清。
“咳咳咳......宋良......”,里屋传来微弱的喊声。
“宋良出去了,需要我帮你吗?”棠不苦心里一跳,紧紧盯着里屋,却不敢贸然进去。
“你怎么在这?”宋济泽有些惊讶的问道。
“嗯...住持说方便一起照顾我们换药。”
“......”两人沉默片刻。
“你的腿还疼吗?”棠不苦小心翼翼的问着。
“无妨”,宋济泽语气依旧听不出一丝温度。
“我也不疼了,还能倒立呢!”,棠不苦倒是自己主动报告起来,边说还边扑腾着想要展示。
只是他似乎忘记了宋济泽的眼睛蒙着纱布,也忘记了自己的伤,所以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嘶~~”
“别乱动!”宋济泽原本冰冷的声音里,此时却夹杂着一些着急,慌张的坐起身子,刚想扯掉脸上的纱布,却听到一声大喊。
“小心!”,念慈一回来就看到棠不苦又在胡闹,忙上前扶住他,宋济泽也收回的手,重新躺回去。
“呀!伤口崩裂出血了!”念慈有些心疼,棠不苦疼的呲牙咧嘴,却还是干笑两声应付着:“没事,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小伤算什么。”
“这哪里是小伤,我们挖了整整一天一夜,住持说再晚一点你的胳膊就......”,念慈想起那日的凶险,就难过的说不出话来。
“好了好了,我不乱动就是了,你别难过了”,棠不苦赶快安慰他。
这时,宋良从门外端着汤碗进来,看到棠不苦醒来很热情的打着招呼:“呀,棠公子你终于醒了,可担心死我们了!”
“多谢,你家公子也醒了,快去看看吧”,棠不苦笑着提醒他。
“呀,那太好了,我先去看看”,宋良小跑到床边,念慈也扶着棠不苦坐到里屋的椅子上。
“公子你终于醒了,可吓死我了......”
“无妨,我自己来吧”。
听着宋济泽的语气还算平静,棠不苦这才稍稍放心了些。
“这药确实苦涩,喝点茶水漱漱口吧”,念慈又端来一杯香茶,棠不苦喝了两口无心感慨道:“这时候要是能吃块娘子饼该多好!”
闻言,宋济泽的手顿了一下。
宋良察觉到公子的异常,有些懊悔的回应着:“真是不巧,我们带的不多,上次在藏经阁里给你的就是最后几块了,早知道当时应该多带些。”
“没什么没什么,我只是随口说说”,棠不苦笑起来。
“什么娘子饼?”念慈有些好奇。
“是兴都的小吃,很好吃的”,棠不苦记忆犹新。
“你呀,一天到晚就记得吃”,念慈数落着他。
咚~咚~咚~嘹亮的晨钟响起。
“我该去诵经了,你待在这里好好休息,可千万不要乱动了”,念慈有些不放心的嘱咐着。
“好,快去吧,小心迟到了住持罚你\&。
另一边,宋良也收好汤碗,又扶着宋济泽躺下才问到:“公子,你的素衣被扯破了,趁着今日休沐,我去山下的棠家村给你买件新的来。”
“好,路上小心”。
宋良走到棠不苦身边时,又恭敬的为他续了一杯茶:“棠公子这次多谢你救了我家公子和我的性命......\&
说着,他眼圈泛红就要下跪,棠不苦忙拉起他:“朋友之间,客气什么”,宋良站起来抹了泪,坚持着作了一番揖才转身走了。
屋里再次陷入一片沉寂。
棠不苦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茶水,眼睛却时不时的飘向宋济泽,等了许久他有些坐不住了,索性试探着轻声问着:“宋公子,你睡着了吗?”
可等了一会都没人应他,棠不苦有些无聊的自言自语起来:“哎,不知道我们到底是不是朋友......”
“嗯!”宋济泽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棠不苦惊喜。
“呀,你没睡着呀,嗯,那个…念明师兄跟我说了,那天你们在......\&棠不苦断断续续的道着歉,却听不见宋济泽的回应。
看来宋济泽已经睡着了,想到这,棠不苦赶紧禁了声不再打扰他,又过了一会,棠不苦蹑手蹑脚的打开房门走出去了。
来到偏堂,棠不苦掏出怀里的罗帕看得出神。
欣赏了一会,他打了一盆热水轻轻揉搓起来,只是不知是血迹在那罗帕上干涸的太久,还是自己被绷带绑着的右手使不上劲,不论怎么揉搓,总有些细微的血迹残留着。
“如果这样还给宋济泽,岂不是太没礼貌?毕竟人家是好意拿给自己止血……”棠不苦有些苦恼的盯着那块罗帕,不知如何是好。
“对了,阿彤姐一定有办法!她洗的衣服是整个村子最干净的,她一定能教我如何把罗帕洗干净的”,一想到这,棠不苦忙马不停蹄的朝山下棠家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