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顾皎皎的眼神从紧张期许转为麻木无言。
饶是她再迟钝无知,也瞧得出沈云祉有意玩弄。
“小王爷,若是这衣衫实在不合您的心意,倒也不必如此牵强。我将它拿回去便是。”
她忍无可忍,终是开口。
亏她来时路上百般忧心,如今瞧来倒是自作多情。
察觉到顾皎皎语气中的不耐烦,沈云祉反手抽出袖口字条,而后装模装样点评道:“这衣裳绸缎顺滑,抚之轻柔;走线流畅自然未有瑕疵,至于这刺绣栩栩如生,恰到好处。本王很是喜欢。”
顾皎皎干笑两声,余光瞥见凌乱开合的袖口,明白沈云祉已将线索取走。
她福身行礼:“既然小王爷满意,余下的衣衫便都以此件为表。那我就先告辞了。”
沈云祉不曾挽留,只示意门外的双瑞跟着。
顾皎皎走后,他收起所以表情,将字条小心打开。
“春闱,秋闱。”沈云祉一眼便看出端倪。
“双剑。”他将双剑唤来,面色凝重,“好生查查这赵郎君,还有每年春闱秋闱的主考官。”
六部已牵扯两部,背后之人当真是手眼通天啊。
第一楼。
顾皎皎回来时,莺儿已将戏台打点妥当,不日便可投入使用。
她指挥小二放置台中盆景,忽然瞥见顾皎皎一张失魂落魄的脸。
莺儿心中一惊,忙迎上去搀扶:“姑娘,您瞧着脸色不好,莫非是小王爷为难您了?”
她早在心中想过无数可能。京城虽大,但也不必要往返大半日的功夫。
顾皎皎只摇头,觉得十分疲惫:“不过小王爷政务繁重,多等了片刻才是。”
她又粗略瞧了一眼戏台,出声称赞:“倒是置办的有模有样,你如今越发的伶俐了。”
被夸赞固然心中喜悦,但莺儿更担心顾皎皎的情绪。
“奴婢伶俐些,姑娘便少受累。”她的眼中尽是心疼,“奴婢陪您回府休息吧。”
莺儿心中生出悔意,从前她不懂为何姑娘总不愿与皇室牵连,今日见此倦色,心中明了。
回了顾府,竟瞧见门外多了一辆熟悉的马车。
顾皎皎嘱咐莺儿脚步快些,只当不曾瞧见,免得又沾一身腥气。
“怎么瞧见我就如瞧见牛鬼蛇神一般?”
孙协兆到底还是发觉了她的踪迹,言语调笑将人叫住。
顾皎皎置若罔闻,步伐未停。
“怎地还落荒而逃?”孙协兆嘴角一抹得意笑意,眼中尽是狂妄,“下月十五便是我与青青的婚期了,你难道还放不下不成?”
满是挑衅的话语猝不及防落在耳畔,听得人冷颤反胃。
他们母子真是如出一辙,一如既往的自以为是,不知悔改。
顾皎皎压制着心底怒意,叫自己看起来平和:“孙公子,你还没有懂得祸从口出的道理吗?还是你想再进一次衙门?”
几日不见,他的气质猥琐依旧,分明长了一张俊秀脸庞,行事作风却叫人作呕。
孙协兆冷笑一声,先前几步:“激将法对本公子没有用处。况且我如今是人尽皆知的平王女婿,哪个衙门敢来羁押?”
语毕,他理了理衣襟,得意洋洋。
说来也是,本是要收牢狱之灾,为了活命胡诌一个身份,却不想平王竟还认下。
于他而言,倒算是因祸得福。
“人尽皆知?”顾皎皎不屑地扫他几眼,又叫住一旁的家丁,“这桩婚事你可知晓?”
家丁老实地摇头。
孙协兆气急败坏:“达官贵人的喜事,如何是你们这些低贱之人的耳朵听得的?”
见顾皎皎不为所动,他将情绪折叠,软了态度:“今日来此,便是孙府顾念往年情分。我与母亲商议,准你一同观礼。”
莺儿接过递过来的喜帖,面上是不加掩饰的嫌弃,不情愿地摊开给顾皎皎过目。
这贴上确实是她大名,给出的名号是第一楼的老板。
顾皎皎嗤笑一声,故作真诚:“想不到安阳侯府如此不计前嫌,不知此番我该带去多少贺礼才合规矩呢?”
孙协兆却听不出话语缝隙,闻见银钱便早没了脑子。
“平王府和安阳侯府的喜宴,你且掂量掂量便是。若你对孙府仍有芥蒂,也得顾念着平王府的面子。”
“若是能讨得青青欢心,我还能替你游说几句,保你在京城平安无事。”
言外之意就是威胁,若是不送去大把银子,就要使绊子。
但顾皎皎从不在意这些,却又有意叫他心中存着盼望,便一口答应:“好,我这就记下了。”
“孙公子先回府吧,也可问问青青郡主都欢喜什么首饰衣料,来日叫人送到府上,我一一备下就好。”
孙协兆见她姿态谦卑,越发高高在上:“你能懂得这些道理最好。”
“你可知晓有多少如你这般商贾想要挤破脑袋前来观礼?若非是顾及你两年在安阳侯府还算尽力,这样难得的机会本不会落在你的头上。”
“原来如此。”顾皎皎讥讽一笑,“那便先祝贺两位百年好合。”
莺儿察言观色,当即接过话茬:“来人,好生将孙公子送一程。”
一听送客之语,孙协兆即刻变了脸色,侧身躲过家丁的触碰,又道:“你既然知晓机会难得,我还能再给你指一条明路。”
顾皎皎饶有趣味的看着他贪婪嘴脸。安阳侯府沆瀣一气,他不开口,也能猜到肚子里打着什么算盘。
果不其然,下一瞬就听孙协兆理直气壮:“眼下安阳侯府正在物色合适的酒楼置办席面。第一楼在京城也还有些名气,交给你出不得什么差错。”
眼见着说漏了嘴,他又连忙改口:“能够着手安排平王府的喜宴,第一楼也是面上有光。那日会来多少贵人你怕是想象不到,若你办得漂亮,对你的生意多是益处。”
顾皎皎连连点头,很是浮夸的赞同:“孙公子言之有理!可是近来第一楼生意火爆,实在是拨不出多余的人手置办侯府的喜宴了,真是不巧。”
孙协兆继续得寸进尺:“谁敢和平王府抢名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