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苇神官的尸体还躺在“南苇镇”的神殿里。
“他”没有选择毁尸灭迹,而是让“黑沙”再次进到南苇神官体内,爆掉颅腔里的几根血管作出“脑梗暴毙”的样子,又让老黑小心抹掉一切可能暴露的痕迹和气息,这对老黑来说轻而易举。
“他”也没有再动雕像,“他”抓取的“信仰神性”大约只占整座雕像的百分之一,并不起眼。
凰姨毁掉的戒指“他”小心检查过了,确实应该只是一件普通的空间装备,在空间阵法外围则多了一道作用不大但光影效果颇为显着的“初级神愈术”,神愈术的光芒恰好可以掩盖里面的空间阵法,同样也可作为空间阵法的触发媒介。
这只是很普通的阵法应用——启动任何充能完毕的阵法皆是如此,并不限于与阵法同源的元力,而“初级神愈术”在梵天域场之中自然不愁没有神力缓慢补充,空间阵法上也特地扩大了“容”字符文的规模,两道阵法还都含有“阵法多段复用”的控制部分,粗略估计起来,这枚戒指使用上万次不成问题,而最关键的,是“他”并未发现任何示警或者通讯功能。
不过从阵纹上看,戒指上的空间阵法似乎不是自行拓出一部分空间,而是与其它某个空间相通,这就意味着“干面包”们并不需要提前存放进这枚戒指,还意味着同样功能的戒指一定不止一个。
限于这道空间阵法的能力,戒指与那空间的极限距离并不太远,但也超过了一千公里,等到负责往那空间里投放“干面包”的人发现“南苇镇”的异常,再遣人来此视察的话,想来至少也得几天以后,而他们没等天亮就离开了这里。
只是“南苇镇”的居民们就得空着肚子等待下一次钟声敲响,虽然他们也许早已忘了什么叫做“饥饿”……
“他”现在的目标是“星罗城”,曾经的五大城邦之一——“星罗城邦”的中枢。
在南苇神官为数不多的记忆里并无“星罗城”的名字,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老黑认出,南苇神官以为的“总殿”其实便在“星罗城”内,而在那座有着千余个“南苇镇”大小的城池之外,还有一座宏伟壮观犹如贯海飞虹的桥!
有无声燃烧的神焰从虹桥彼端一直蔓延到桥头,据说那里就是炽白之色唯一稀薄的地方,也是“神弃之地”的“渎神者”们有望洗刷罪孽赎救己身的唯一出口,而在那位南苇神官心里,自然也是他对至高至上的七曜神明唯一非议之地……
那团“光”如今还在“他”的身上,却已离了掌心!
老黑的聒噪简直令“他”不胜其烦,隔三差五就要轰炸半天!凰姨虽然貌似是在安静调养,没有驳斥半句的态度却也明显表达着她的倾向!
其实“他”很明白两位神坛魂体的意思!
回归人间以来,他们每时每刻都风声鹤唳,只觉草木皆兵!而今又向更加凶险之地主动靠近,可以说任何一丝强大的可能都是从精神到实质的宝贵倚仗!实在不该再有任何愚不可及的执迷!
何况那团“光”就像最为乖巧的孩子!无比顺遂地随着“他”的心意凝聚发散、搓扁捏圆!“圣子殿下”的低语在“他”心中也越来越清晰!“他”越发觉得,只要“他”能放开心防主动接纳,那些声音就会变得更加坚贞,更加矢志不渝,就将在“他”体内改天换地!
对此“他”始终怀有顾忌,实在无法下定决心,便想把那团也很“吵闹”的“光”存放起来——它们本就存在很普通的大理石雕像里——可甫一进入手链,那“光”陡然竟似被某件东西吸了进去!连带着那件东西也亮起柔柔的薄光,竟再也无法被放进手链!
那原本只是一张折叠起来的无背小凳,凳身只是几根拼合在一起的铁管骨架,做工比较粗陋,结构却较为细巧,一面颇为耐磨的尼龙座布裹在紧密贴靠的铁管外面,像是一把略显颀长的伞!
在“罗斯角兵站”的“军资库房”里,同样的小凳曾经堆积如山,它们只是最为普通的军用物资罢了!“他”的手链里就有两把,还是“他”离开“罗斯角兵站”时一股脑扔进去的!
可“他”常坐的那一张却还躺在手链中的杂物堆里!这张奇怪的小凳也不属于貌似神经大条其实颇为细腻的“紫荆军团”前“书记官”——酷似“罗兰”的那个家伙只是偶尔才会忘记带走他的小凳——而是属于另外那位“酒友”!
——总是抱着一把锈到掉渣的剑……穿着那身脏兮兮的紫带神官袍服……神魂俱灭之前,还对“他”说“抬起头来”的那位“酒友”!
忽然涌来的伤感有如溪水流沙,柔软过后,就迅速隐于刀劈斧磔般的沧桑……“他”迅速收拾好心情,继而大为惊异!
而在反复查探之后,“他”却发现那“光”竟然不再受“他”使唤,而是完全附在铁管骨架跟尼龙座布上面,仿佛这把小凳本就如此!
见多识广的凰姨和老黑也都不明所以,“他”只好暂时放下这件怪事,把那小凳负在背上,继续顺着洋流望北进发,速度依旧不快不慢。
一路泅游中,他们路过了数十座大大小小的海岛,最大的几座岛上“神国子民”超过万人,不过实力最高的也只是宗师级别的神官或者骑士,对他们而言毫无威胁。
在两位神坛助力下,“他”得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这些岛上,没有被任何人发现,这些岛上依然不见一位妖精族人,居民们绝大多数也像“南苇镇”般麻木钝昧,但也渐渐有了不同,至少随着岛屿面积的变大和人口的增多,“他”能看到越发明显的“阶层”分化,还能看到一些还算“正常”的人们!
这些人被统一称作“服事”,与绶带神官、神殿骑士这些“神职”人员,为数不明却地位更高的“眷者”大人,以及占比广大的其他“神国子民”们共同“居住”在“神国”里!一部分体格健壮的“服事”要在神殿骑士及其扈卫们的监督下日夜耕作、养殖,生产干面包与各种生活物资,更多的“服事”们则充当着侍从、婢女、仆役……负责神殿深处不为人知的饮食起居以及其它很多杂事,为地位高于他们的一切“神国子民”们辛勤服务……
在“他”零星听到的神殿教义里,“服务”也是七曜神明赋予的神圣职权之一,所以“服事”其实也属于“神职”,与其它一切“神职”同等高尚同等尊贵!并且理应倍感荣幸!
凰姨和老黑继续不留痕迹地吸取着岛上散逸的灵力,极其小心谨慎!虽然魂体本源没能弥补几分,但已不像先前那般虚亏,至少能让附身其上的神力光芒更加寡淡,看上去只像质地上乘的玉石光泽,老黑还能变作一张面具盖住“他”的脸,只要不是神坛强者当面,落在神官骑士们眼里就是手下人的面孔,让“他”的潜入更加安全。
而“他”则没有放过每一处神殿,在每一座“圣子殿下”的雕像里都会抓出一团“光”来,依旧都被小凳吸收,这也致使小凳上的白光更加浓郁,已全然淹没了本体,几乎辨认不出骨架与尼龙,好在普通的厚麻布层层缠裹就能掩盖,小凳也不算太长,可以贴着“他”的脊柱竖直插进腰带,满头的白发如今长得快要垂到腰间,和一路所见的很多“服事”一样分成几束相互打成凌乱的结,也能遮住大半。
如此过了一个多月,他们终于游进了柔波如拂的“星罗海湾”,沿着两侧自西向东,有如臂弯般拥抱这片水域的狭长礁岸看去,一座随着地势缓缓上斜,一眼望不尽全貌的庞大城市赫然临近!
便在少时记忆中“他”也从未来过“星罗城”,没有机会与“薇儿妹妹”一起领略“镜湾夕照”的美景,没有机会一起漫步在举世闻名的“黄金海滩”……“他”也只在《人间风物百科》的插画上欣赏过这座号称“百流千帆之城”的风采!
身为五大城邦之一的中枢,又处在先天水域分隔的岛屿上,“星罗城”比之伽罗城邦的“1号塔区”更像一座独立的城市,重石砌建的楼宇排屋更加鳞次栉比,仅有十余座的光明塔林排布得也相当紧凑,内外围坚厚高大的城墙与其说是区分塔区,应该主要还是防风御浪之用,每座屋楼上也都建有硕然如盖的方顶或是圆顶,保护着下方相对低矮平阔的空间,充满了“星罗城邦”的独特风情。
“他”再度借着夜幕,潜入毫不设防的城门,和先前所有岛屿一样没有遇到任何警戒阵法,也没有躲避守卫的必要,这座城市号称“百流攒集、千帆聚散”,在海瑟家族三千年经营之下,到处都能见到或急或缓的水道纵横交织,到处都有或宽或窄的板道石桥四通八达,非常和谐地点缀在无数屋楼之间,仅凭这些基建格局,就足以想象这里曾是多么繁茂昌盛!
可“他”借着月色仔细看去,水上却没有哪怕一条小船!海水在杂乱生长的水藻丛里沉沉地漫着,屋楼脚下延伸出的涉水阶梯上布满了浓绿带黑的污痕!何止这些不知多久未曾疏浚过的河道,每一座屋楼也阴沉沉的,“他”所经过的每一处地方都煞是冷寂!
然而再走过几条弯街,前方却明显亮堂起来,从转角处悄悄探出头,“他”便看到一片很是宽阔的广场,一块块底色不同的基石打磨得平坦严密,点缀在环绕这座广场的屋楼之中,共同铺就出一副错落有致而又庄重大气的图案——那是海瑟家族自皇朝时代传续下来的族徽,在《人间风物百科》和薇儿妹妹的手帕上“他”都见到过。
“他”还认出了一幢异常雄伟的建筑,占据着广场整个西侧,“他”知道那曾经是“星罗城”中最为着名的地标,是海瑟家族世代居住之地,而宽阔的楼牌上,“城主府”三个大字如今却已被“耀阳”雕刻所替代,深深凿在偌大一座府邸头顶!
那自然就是南苇神官见过的“总殿”,甚为浓重的神圣之意从雄伟神殿中涌出,威压着整个广场,以至于广场中央那座高达百米的光明塔都不再醒目!有高大的火炬在废弃已久的光明塔下熊熊燃烧着,旁边竟然围满了人!
陆续还有人从昏暗街道里走出,汇入广场中央的人群,在凰姨和老黑几番感应后,“他”便跟着那些人的步调向人群靠近,脸上自是戴着老黑化作的面具,幻为曾经遇过的一位“服事”模样。
“他”这么做也已不是第一次了,因为“服事”们的眼里都还残留着一些情绪,更加不易穿帮,即便陌生的脸孔被其他“服事”看到,除了一点疑惑外也不会有所举动,而且“他”还把“小凳”在肩头露出了一点,扮作一位允许配带武器的骑士“扈卫”——这等角色自然也都是从“服事”里遴选出来,因为骑士大人的虔诚丝毫不比神官大人们少,没有太多时间去做督工……
在这个时间,那些“神国子民”们早已领过“神恩”回到居处,这里的数百名“服事”似乎也是被人召集来此,一张张风尘仆仆的脸上写满了疲倦,破旧的衣裳在夜风中有些难以抵受,但却远远不敢靠近火炬,透过稀疏的人群望去,“他”就看见火炬前方立着一座圆木搭成的方架,底桩深深插入石面,方架横梁上垂下数根粗壮的绳索,末端捆束成环,其中两根分别套在一对年轻男女头上!
眼前竟是一场绞刑!
绞刑台上的男子一身伤痕,躯体软软被绳环抻着,看来已经昏死过去,那名女子脸上长着些许雀斑,面色肌肤与其他“服事”一样带着营养不良的苍白,但面目轮廓却很姣好,年轻的躯体也已出落的有模有样!
“奥多姆大人……我……我愿意证明我的虔诚!我愿意接受您的恩眷!您要怎样对我都可以!”
年轻女子的手脚都没被捆缚,却像一根柔弱的草叶瑟缩在蟒蛇般的绳环里,苦苦哀告!
“求求您!求求您饶了哈利吧……”
她眼看就将被吊死,却只是在为身旁的男子哀求!围观服事们的脸上隐隐现出不忍之色,却都畏畏缩缩地望着绞刑架旁那位“奥多姆大人”,鸦雀无声!
“恩眷”“他”瞳目一缩,这还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眷者大人”,先前那些“眷者”都与很多人住在一起,“他”从未冒险去看个究竟。
只见“奥多姆大人”身边同样围着很多人,光是身披银白铠甲的神殿骑士就有四位,将这位“眷者大人”前后左右护在中间,十几名面带菜色却体格高大的扈卫们举着手中明晃晃的武器站在外侧,围成密不透风的一小圈,“他”只能依稀看到,那位魁梧健硕的“奥多姆大人”似乎只披了一件丝纱织成的睡袍,在火光映照下很是显眼,两撇小胡子一看就是精心剪理过的,面相也颇为庄正,然而怀里却还搂着一个女人!
那女人同样身披丝纱,宽敞纷乱的衣衫下面,高耸正被一只大手极其粗鲁地揉捏着,丰润而又秀丽的小脸上泛着阵阵潮红,明显比那些“服事”们健康很多的娇躯正在极其配合地颤抖着,双眼一瞬不瞬地落在“奥多姆大人”脸上,哪怕这位大人连眼角余光都没落在身上她也毫不介意,彷佛正在注视着她的神明!
“你这个不识抬举的贱货!现在才知道求饶!晚了!”
“奥多姆大人”狠狠又捏了几把,这才抽手出来狠狠一挥,眼神和身体却下意识地都朝广场西侧偏去!
一位扈从依令走向绞刑架,举起了长剑,只要砍断刑架边的绳索,中央的木板就会打开,那两名年轻男女就将吊颈而亡!
“弗洛克!住手!”
只听一声清喝在广场西侧高大而又幽暗的门洞内响起,声音不大,却足以阻止长剑下落,“弗洛克”正是那位扈从的名字!
金铁的铿锵和沉着的脚步此刻是这广场上新的焦点!所有人都转头望去,只见来的又是一位身着银白铠甲头戴银白轻盔的骑士,披挂比“他”所见的任何一位骑士都要齐整,一头秀发挽在身后,飘在夜风之中,和铠甲上流线型的明纹同样都是金黄颜色,竟也是位女子!
“他”看了一眼就微微避开了目光,来者竟是神殿骑士中地位更高的“神恩骑士”,实力已相当于五星以上的宗师强者,先前“他”也只在子民过万的几座岛上才见到过!
然而不知为何,身旁“服事”们的神色似乎纷纷轻松了些,就连那十几位扈从,手中的刀剑也都垂了下去!
“歌德大人!”四位神殿骑士第一时间行礼问候,虽然依旧忠实地站在原地,却没有一双目光敢于平视!
重重守护中的“奥多姆大人”极其恼怒地瞪了身边诸人一圈,然后望向“歌德骑士”,怒声问道:
“歌德!你敢阻止我履行神职!”
纤细的手掌按在腰间纹饰华丽的剑柄上,一路走来始终都是如此,充满着似乎并不属于“神国”的某种风范,这位“歌德骑士”平静地看了看绞刑架,又看了看“奥多姆”怀中依然一脸崇醉的女人,平声开口:
“奥多姆大人,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您的神职应该都在您的寝宫里吧”
“真是无礼!”“奥多姆”骤然暴跳如雷,一把就将怀里的女人摔在地上,叫道:
“就凭你这句话!叔父……哦不……大祭司大人就该替吾神治你个不敬之罪!”
纤巧的头盔遮住了面庞,看不到“歌德”骑士此时的表情,但毫无波澜的目光足以显示她的镇定,她没有理会“奥多姆大人”,转头看向绞刑架:
“水花,出了什么事”
名叫“水花”的年轻姑娘眼里顿时闪起了泪光,抽噎着回答:
“歌德大人……是海藻生病了才让我帮她为奥多姆大人打扫寝宫,可……可我只是第一天去,奥多姆大人就要让我留下来侍奉……歌德大人……我只是一个服事罢了……哪里有资格像那些尊贵的‘神偶’姐姐们一样从小就生活在寝宫里,接受奥多姆大人的恩眷……而且……而且我根本就不愿意做那些事情……也根本不会、根本不敢去做那些事情……我就没有答应……可我却触怒了奥多姆大人!说拒绝他就是对七曜吾神不够虔诚!甚至还抓来了经常照顾我的哈利,差点就当场把他打死!奥多姆大人现在还要吊死我们!无论我怎么哀求都没有用!我……我……”
凄婉的哭声中断了哀诉,“歌德”平静地点了点头,没有出声,却几步迈上了绞刑台,伸手就取下两道绳环,将昏死的那位男子小心放在木板上!
“水花”连忙也跑过来,把“哈利”紧紧搂在怀里,“歌德”伸手探了探鼻息,便往围观服事中看了看,对其中几人扬声道:
“桥孔,小馆,你们来把哈利送回去,哈利负责的麦田你们这几天帮忙照看一下,方板,磨盘,你们回去准备一点铜锣肉汤,一点黄蜡油和麦粒粉熬成膏给哈利敷上,每日的肉汤尽量让哈利多喝两口,有什么难处记得随时来找我。”
点到名的几位“服事”不敢吭声,手脚却丝毫不慢,围观的服事们依然不敢触碰“奥多姆大人”直欲喷火的目光,却纷纷投注在“歌德骑士”身上,暗暗流露着发自内心的崇敬和爱戴,丝毫不比那位仍旧不敢爬起身来的女人少上半分!
“我看谁敢动!!!”一声大吼到最后尖细得都变了音!愤怒到扭曲的脸上,颇具姿仪的眉目狠狠挤在一起,眼里却透射出某种别样意味的精光!
“歌德!我最后问你一次!你竟要当众践踏吾神赋予我的神圣权利么!”
“奥多姆大人”冷冷问道!
四柄骑士长剑铿然出鞘!四位神殿骑士听到这句话,神力登时勃然而起,直直逼向绞刑台!
“歌德”手按剑柄,沉重盔甲笼罩的躯身依旧有如松木挺拔,双眸之中同样漾出不动如山的坚贞,竟明亮得满天星月争相失色!
“奥多姆大人!您的神职只是‘繁衍’!是与神殿甄选出的异性子民们孕育生息,纯化神国血脉!但您并没有支配其他神国子民的权利!”
“大胆狂徒!‘繁衍’乃是吾神要紧关注之事!地位在这神国至高无上!任何神国子民都应毫无保留为此神职奉献!也包括你!!!歌德!你竟敢公然曲解吾神赐下的荣圣权柄!你这是在质疑所有‘眷者’的存在!你这是亵渎!!!”
“不!‘繁衍’自然是我神国永世之基!我并没有曲解‘繁衍’这项神职!”“歌德”道:
“我只是质疑您的举动罢了!
“水花只是一位很普通的服事,她并不归属您的寝宫,也并不需要履行您身边那些‘神偶’们的义务,水花她不过只是拒绝您罢了,她不应该遭受这些!
“奥多姆大人!吾神悲悯世人,就连神弃之地都留下一线生机!所以在我歌德看来,吾神座下神国之中便必然不应该有欺凌!不应该有逼迫!”
她抬起手臂,指向绞刑台上瑟瑟啜泣的年轻女子,平静说道:
“水花已经说过了!
“——她不愿意!”
绞刑台上的哭声愈发高了,“水花”彷佛此时才敢尽情宣泄自己的委屈!
围观的服事们依旧不敢吭声,“他”却听见数百道微弱的叹息声汇在了一起,随着歌德骑士的话,终于吐了出去!
“这个不识抬举的贱货根本没有资格说‘不愿意’!”“奥多姆大人”冷冷笑着,伸向手中戒指,竟然捧出一条通体黑色,缀有金丝纹边的绶带,缓缓披在身上!
广场上立时跪倒一片,“他”自是紧随人群,偷眼看去,只见那位“歌德骑士”明瞳微缩,第一时间单膝触地,然后便又站起身来,螓首微垂!
“这……这是大祭司大人的绶带!”绞刑台上,“水花”倒在“哈利”身上,浑身瘫软!
“哼!我奥多姆谨遵梵天神谕,尽心尽力行使‘繁衍’神职,不惜牺牲自己忍受玷污,竟被这等肮脏低贱的服事当面拒绝!这是对神授权柄的极大不敬!她没有资格继续活着!!!”
“奥多姆大人”死死盯着“歌德”,高声喊道:
“来人!行刑!!!”
四位神殿骑士第一时间跳起身,冲向了绞刑台,却见一道煌煌圣光掠过头顶,竟割断了所有绳环,连同粗壮的横梁都远远轰飞出去!
围观“服事”们此刻才听到一声嗡吟!秘银铸就的骑士长剑握在那双纤细手掌之中,竟已脱鞘!
只听那位“奥多姆大人”蓦然狂笑!精芒毕露的目光上上下下,逡巡在“歌德骑士”玲珑挺拔的身躯上,竟然充满了淫邪!
“‘神恩骑士’歌德!你竟敢公然抵制神明谕令!忤逆大祭司大人!既然你非要维护这个贱人,那便由你自己来代替她吧!”
四位神殿骑士闻言辉光遍体,早已看不到对“神恩骑士”的丝毫敬畏!他们呼喝连声,率领十几名扈卫凶猛扑来!
火光中,只见一道剑芒竟如琼浆乍泄!银龙飞舞!一把把武器相继斩断,一具具躯体相继轰飞!战斗转眼间就已止歇!
“歌德骑士”双手拄剑,“噌”的一声就切入石板,已然逼近“奥多姆大人”的身前!
“敕令!缴械!”
耀目的白光自那黑色绶带上猛然亮起!“奥多姆大人”漠然出言!
“咔嚓”数声之中,那柄极其坚韧的秘银长剑竟然寸寸碎裂!
“敕令!褫夺!”
洁白的神力光辉竟全然消散!不仅如此,只见一团皎皎如莲之物彷佛竟从“歌德骑士”胸膛之中生生剜了出来,一息之间就蒸发殆尽!
原本强悍无匹的气势骤然颓若山倾!只见“歌德骑士”双手捧胸,勉强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子,可终是没能忍住,浓浓一口鲜血惨然喷在地上!
那条黑色绶带焕发着无比浓烈的圣光,就连一身丝缎睡袍都显得神圣不已,却有难以压抑的异样神采在“奥多姆大人”眼中迭迭闪出,简直就像“水媚”魔域里,那无数条栩栩如真的色欲之相!
“敕令!破甲!”
随着这声高吼,银盔银铠陡然崩碎,露出薄薄衣衫里一身大好娇躯!
光洁如玉的小半肌肤在夜风中微轻战栗,不过二十些许的青春胴体竟如一片晴空,竟是如此明媚照人!
一张同样青春明朗的面容带着血迹与苍白,暴露在所有人的眼里,这位异常年轻的“歌德骑士”小姐轻抿柔唇,反而似乎轻松了几分!
可“他”竟轰然一震!
——这副眉眼,“他”似曾相识!!!
——“他”永远无法忘却的某种东西、某道声音……就刻在这样一副极其相似的眉眼深处!
——或许那是某种执着,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被扭曲的某种追求……又或许单纯只是坚定,只是坚持着自己所相信的一切……
——但都与“他”脑海深处一样,丝毫没有悔意!!!
年轻的骑士小姐用力拍掉身上碎甲,四下里看了看,眼睛忽然一亮!
她大步走向人群,竟来到“他”的身前,与怔然扬头的“他”四目相对!
她愣了愣,明显并没想起面前这位“服事”的“名字”,便笑了笑,柔然启齿:
“抱歉,”
“借剑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