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罗野和百姓的叙述。

    萧策得知，现如今的漠城，由祝文人为划分为两个区域。

    南区是妇孺所在，祝文也在这边。

    北区则大面积房屋荒废，用来当做矿石堆放和转运场所。

    还有人肉加工地。

    契丹与幽州的交易，也在北区进行。

    “如今城中百姓，包括县令去各村捉来的百姓，大约在五千左右。”

    罗野小声告诉萧策，“其中约两千的妇孺，被多次卖给契丹，如今恐怕已经不剩多少了。”

    这是活人。

    死人则已经卖出了无数。

    “只是县令不准我们与家人见面，每次见又说不到两句话。”

    但妇孺们越来越少，却是事实。

    “在城中和我一般做杂役的，大约有五百人。”

    他们还能每月见一次家眷。

    可。

    “那些在矿山里的，进去了就再也没见出来过。”

    所以，很多人猜测。

    那两千多人矿工的家眷，恐怕在最开始就被祝文卖掉或者杀掉了。

    “那祝县令手里有多少能用的兵？”

    “约莫一千左右。”

    罗野不是很确定，只能就他见过的、听过的来推断。

    但也差不了多少。

    “也就是说，现在的漠城，除了祝文的人，还有四五千百姓。”

    这还是乐观的算法。

    矿场的人口，罗野打听不到，有折损是肯定的。

    还有那些妇孺。

    她们就是祝文手里的人质，用以拿捏这些青壮。

    他本人也是幽州和契丹在漠城的傀儡。

    为他们提供源源不断的矿石和口粮。

    不过，现在人口越来越少。

    接下来他会怎么做……

    罗野看萧策蹙眉，大着胆子问，“将军打算何时攻城，我等愿意做内应。”

    “不能攻城。”

    萧策解释，“你们的家人都在祝文手里。”

    “他们又与契丹和幽州有勾结。”

    “直接攻城，不能保证你们家眷的安全。”

    并且。

    他这次能用的兵只有一千，大半的人都是新兵，没有经验。

    强攻的话，死伤极大。

    契丹和幽州为了这个傀儡，说不定还会出兵干预。

    到时候，别说收复漠城，只怕烈焰军要全部葬送在此。

    不可强攻。

    只能，智取。

    “除了没有牵挂的跟我走，其余人且先回去，一切照旧。”

    若不回去，恐怕祝文加害妇孺更没有顾忌。

    罗野有个刚过门的媳妇，没来得及洞房就被祝文抓走了。

    他必须回去。

    “至于这些官差的死，你们就推给契丹人。”

    萧策这次出来，专门带了两把契丹弯刀和狼牙项链。

    罗野口中称是，接过弯刀，又问，“将军，除了这事，我们还需要做些什么？”

    “小人愿意誓死追随，请将军吩咐，小人定万死不辞。”

    其他百姓见状也纷纷表态，愿意听萧策差遣。

    萧将军没有和其他将军一样拿百姓的命不当回事。

    还说要帮他们保全家眷。

    这才是大唐的好将军。

    是值得他们追随的人。

    “你们都起来。”

    萧策这次出来，五十骑带了三日的干粮。

    他让大家拿出一日的份量，分给眼前的百姓。

    每个人分到了一个黑面馍馍，和四块饼干。

    “你们回去后，多打听消息。”

    “同时，告知其余的百姓，暂且忍耐，时机一到，便配合我军。”

    “罗野，把你住的地方告诉我，你负责收集情报，会有人与你接应。”

    “我们在保证百姓安全的前提下，剿灭祝文等人。”

    大家纷纷称是。

    狼吞虎咽把手里的馍馍吃掉了。

    但是饼干，舍不得吃。

    这次回去，官差都死了，恐怕明日又不会发食物，这几块小饼就是明日的口粮。

    闻着真香啊。

    萧策交代完众人，带着队伍继续前进。

    胡涂回头“看”罗野一眼。

    意味不明。

    这一路上，胡涂都专心念往生咒，很少主动关注他人。

    萧策便问，“可是此人有何问题？”

    胡涂努努嘴憋了半天，吐了两个字出来。

    “可怜。”

    萧策疑惑，再要问时，胡涂又闭眼继续超度路边亡灵了。

    距离漠城已经很近，站在高地已经能清晰看见城内情况。

    如罗野所说，漠城南北区泾渭分明。

    虽然大体上都破败，但北区明显更甚。

    屋舍倒塌大片，烟尘飞到半空，整个看着灰蒙蒙的，看不清里面的人。

    南区则有不少人影，官差扬鞭赶着百姓做事。

    “走，去矿场看看。”

    罗野的情报，推测矿场在漠城的西北方。

    西北方山路崎岖

    萧策带着人走了两个时辰，行军六十里，才终于找对地方。

    陡峭的山峰中夹着羊肠小道。

    有百姓背着装石头的筐子，艰难出行。

    矿石倒在地上，马上有人开始装车，由人力拉着板车运送矿石。

    每一步都有恶官差看守。

    “将军，进矿场只有这一条路。”

    狭窄的一线天。

    “无妨，你们就在此处等着。”

    “等天黑，我进去探一探。”

    天色黑尽，这里的人才收工。

    萧策脱去铠甲，轻装潜入。

    一线天通往地下，越走越深，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到了矿场。

    矿场周围有几处火堆。

    官差模样的人，坐在那说笑，火架上烤着野味。

    “今天这狍子肥，冬天还能吃上肉，真是不错！”

    “你在城里也不也能吃上肉。”

    “那肉我可吃不下。”

    人肉，能吃吗？

    “有什么吃不下的，烤熟了，一样香脆可口。”

    “尤其是幼童，那手……”

    有人踢了地上的木材一脚。

    “闭嘴，不会说话就不要说！”

    “不想吃就滚！”

    说话的，穿着与寻常官差不一样，可能是这里的小头目。

    他骂完，人群都安静了几分。

    这时，隔壁火堆里与他穿同样衣服的人开口。

    “装什么清高，呸！”

    “那些贱民和猪狗畜生有什么区别，为何不能吃。”

    “都快饿死了，还挑呢，且！假正经，说得像从没吃过一样！”

    被怼的小头目直接站起来，怒声道，“你他娘的放屁！我张望就从没吃过！”

    “老子是人，干不来畜生的事！”

    吃了人的人，还算是人吗？

    “你他妈骂谁是畜生！”

    “谁吃人，我骂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