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崇宇被追杀的那个晚上，宋时悦就见过苏牧青出手，不过那时用的是刀，一样的行云流水。

    苏牧青接过宝剑，左手横握，举在眼前，看着许久未曾出鞘的清尘剑，眉目坚毅。

    清尘啊清尘，你又要随我征战四方了，这一次，一定能直面景离，直面那不堪的失败经历，一雪前耻。

    他右手握住剑柄，修长的手指微微发力。

    噌的一声，利刃出鞘，寒光乍现，一道亮光刺的宋时悦连忙侧目低头。

    抬头再去看时，只见苏牧青腾空而起，而后长剑挥洒。

    宝剑在日光照耀下闪着绚烂的光芒，宛如一条银龙，将那深灰色的身影笼罩在里面。

    旁边的树叶哗哗作响，不单是宋时悦和宝晴，连只顾喝酒的周自恒都停下了递到嘴边的酒杯，瞪大了带着醉意的眼睛。

    宋时悦也忍不住看呆了，要说什么样的男子最迷人，无外乎‘武能上马安天下,文能提笔定乾坤’的文武全才。

    苏牧青的文采怎么样她不知道，但这剑法实在是如行云流水，奕奕生风。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宋远襄更是连连拍手，大声叫好：“好，好！好一招天外玉龙，雷霆万钧！厉害，厉害呀！”

    周无涯见状，也端起酒杯，做醉酒状，迈着步子加入，开始吟诗相和。

    “十月~江南好，风霜~莫自怜，莫叹~居~人下，当学~鸷鸟潜！”

    周无涯抑扬顿挫地吟诗一首，随后举起酒杯，豪爽地仰头一饮而尽！

    当他放下酒杯的一刹那，苏牧青猛然收手，反手握着剑柄，将利剑直直插入地面，半跪在地上低头像是定住了一般。

    同样感到惊讶的，还有醉的迷迷糊糊的周自恒，和躲在柱子后面的宋时悦。

    这首诗，分明是父亲在信上写给她的内容，苏牧青再三交代，这是机密，不能泄露，可周无涯怎么一字不差地背了出来？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宋时悦的目光暗淡下来，带着怀疑，投向了苏牧青。

    一阵冷风吹过，席间的气氛瞬间像是凝固了下来。

    苏牧青先是疑惑地看向周自恒，对上周自恒投来的同样疑惑的目光，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冷肃起来。

    “好诗，好剑法！”

    宋远襄不知其中的缘由，只顾着拍手叫好。

    苏牧青连忙收回怀疑的目光，起身挽剑收鞘，一抬头，发现廊檐下柱子后面一个身影快速闪了进去。

    心头有不好的预感，他正想要看个究竟，就被宋远襄从手里接过了清尘剑，岔开了话题。

    “这宝剑遇强主，果然是所向无敌，相辅相成啊！牧青，你的剑法比以前更精进了！此次定能凯旋归来，来，咱们再喝一杯！”

    苏牧青藏起眼底的寒潭，不动声色暗自打量着周无涯的一举一动，脑海里有不好的念头，一闪而过。

    只是三个好友举杯相劝，不容他细想，只得收起猜测，重新入席。

    “无涯，你这首诗做的实在是妙极呀！”

    苏牧青放下酒杯，嘴角带着笑意，扭头看向周无涯。

    周无涯也放下酒杯，敛袖仰头哈哈一笑：“这哪里是我做的，分明是自恒做的嘛！”

    说完看向还在愣神的周自恒，等他承认，却不料周自恒的脸色极为难看。

    他心虚地看了一眼苏牧青，又豪饮了一杯酒，借着酒意的掩盖嗫嚅道：“胡说，你什么时候见我做过这文绉绉的东西！”

    “诶，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做过就做过，大方承认就好了！”

    周无涯一拍他的肩膀，就把发现这首诗的经过讲了出来：“那天我去你书房下棋，在桌底发现了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全是这一首诗，画说不是你做的？

    不过你这首诗做的极妙，而且应景。”

    周自恒脸上的慌乱更加掩饰不住了，当时苏牧青眼睛还看不见，便委托他仿照别人的笔迹，写了这首诗。

    事后，苏牧青再三叮嘱，此事关系重大，不能让第三个人知晓。

    他当时很小心地练习，怎么还是被周无涯发现了？

    他是什么时候发现的，为什么从来没听他提起过，反倒在今天吟唱了出来？

    周自恒百思不得其解，从苏牧青的表情和动作来看，他确信自己好像泄露了什么天大的机密。

    他眼角快速看了苏牧青一眼，还想要分辩，却被苏牧青抢先一步转移了话题。

    “好了无涯，咱们不要再打趣自恒了，再往下说，他恼起来，又要拉着你喝个没完了。”

    苏牧青说完，不容周无涯再分辩，连连劝酒劝菜，使他没有机会再提写诗的事，同时暗暗给周自恒递了一个目光，要他神色自然一些。

    周自恒只能假装借酒浇愁，来掩饰自己的慌乱。

    苏牧青干了一杯酒，上次出征前的情景浮现在脑海里。

    当时也是与这三个好友小聚，期间周无涯一直对他很有信心，也比其他两个朋友说了更多的豪言壮语，让苏牧青更加觉得自己绝对能凯旋归来。

    想到这儿，苏牧青微微打量着周无涯，眼底有一丝恍惚，有些念头一旦起来，便不好压下来了。

    只是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身边的好友。

    “我相信，这次出征，一定比上一次顺利，上次剿匪，我们已经抓出了景离王派来的两个奸细，黑鹞和白鹞，并将他们全部杀了，景离王再难提前知道我们的动向。”

    苏牧青斜眯着眼，不知是喝醉了还是太过得意，居然把这些关键信息透露了出来。

    宋远襄和周自恒听了，大为快意，忍不住拍手叫好。

    周无涯正在夹菜的手轻微一顿，随即又自然起来，他把菜递到嘴里，放下筷子也跟着附和：“那这次出征一定比上次更顺利！”

    苏牧青看着他那平静且不达眼底的笑意，眉间一紧，暗暗咬紧了牙关。

    随后，他不停地劝酒，自己也喝了许多，直到几个人都喝得畅快淋漓，便带着三人到书房休息。

    一到书房，苏牧青命人拢了炭火，煮茶醒酒，把书房烘得暖呼呼的，几个人便各自或坐或躺，各自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