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遇到了那位【老乞丐】，吴清明居然就只是给对方送上了一袋馒头，让大好机会这样从眼前溜走，李归一除了为他感到无奈之外，就只有深深的无可奈何了。

    也许真就应了那句老话——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吧。

    把手机还给张齐，李归一心不在焉地大口吃着海鲜，喝着橙汁，用食物来填补内心深处的一点点遗憾。

    看着忽然间怅然若失的李归一，直觉告诉张齐。

    他不对劲，很不对劲！

    张齐犹豫了一下道：“李哥，到底是怎么了？你这样搞得大家都很害怕啊！”

    董不凡也跟着小心翼翼地问道：“李师兄？你还好不？如果遇到了什么伤心事，就直接说出来呗，咱们帮你分担、为你排忧解难。”

    潘雅婷作为女生，对情绪的感知到底是要比两位男人更敏锐些，她觉得李归一并不是伤心，而是更复杂的、更平淡的，大概是为别人的不幸感到唏嘘吧，她看了看张齐和董不凡，摇头笑道：

    “不，我觉得你们都搞错了，他只是饿了。”

    但话音落下，她又陡然注意到一件令人惊讶的事情。

    好像从上菜开始，李归一就一直在闷头狂吃，到现在他吃了多少了？

    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真的有这么饿吗？

    难道他为了吃这顿海底捞自助，故意三天三夜没怎么吃饭？

    潘雅婷眨了眨眼睛，欲言又止。

    李归一咽下嘴中的龙虾肉，轻轻叹息一声道：

    “没事，只是看到那位老乞丐，一时有些伤感。为什么国家都已经这么繁荣富裕了，却还有这么些无家可归的老人呢？”

    “这说明，国家还远远不够富裕，而所谓的繁荣，也只是虚浮的表象而已。”

    “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那些灰暗的角落里，仍然遍布着人间疾苦。”

    “那些无依无靠的老人，那些被人抛弃的残疾人，那些从小就失去了父母的孩子……”

    李归一看向某处，目光悠远而深邃：“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

    说完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讪笑着摆摆手，“不好意思，好像说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们千万别当真，我只是……只是似乎喝多了，有点醉了。”

    潘雅婷怔怔地看着李归一手边的橙汁，不知该摆出怎样的一副表情来。

    经常见到喝酒喝多了就开始说胡话的，还是第一次见喝橙汁也会醉的……

    张齐闷了一杯椰子汁，深表赞同道：

    “李哥说得极是，我们的国家还远远不够富强，尤其是在人民的就业与再分配方面，还存在很大的问题，不然我也不至于找不到工作了。”

    “当然，没有抱怨国家不好的意思。”

    “国家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和平稳定的环境，让我们能有现在这么安稳幸福的生活，我深深地爱着我的国家，深爱着脚下的这片土地和人民。”

    “只是希望，希望国家能重视年轻人的就业问题，努力解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早日实现民族复兴的伟大目标！”

    董不凡惊呆了，没想到张齐居然也能说出这么有水平的话，顿时佩服不已。

    张齐思忖片刻，又补充道：

    “要是国家能迅速进入物质空前丰富的大共产主义时代，那就再好不过了，这样我就不用担心找工作的问题了。因为在那时，工作已经不是必要的了。啊！不用工作，却有吃不完的美食，看不完的动漫，每天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人们没有争吵，也没有仇恨，多么的美好的图景啊。”

    董不凡嘴角一抽，为自己刚才的想法感到羞耻，敢情你就是想不劳而获呀！

    对不起，我看错你了！！

    请允许我收回那一点点佩服。

    不过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当提到脚下的这片土地和人民时，潘雅婷的眼睛里隐隐闪过一抹莫名的色彩，似悲哀，又好像是不甘，愤怒，亦或是仇恨？

    李归一默默吃着海鲜，没来由说了句：

    “你们没事可以多看看网上的那些诡故事，这样万一自己下次又遇到了像今天这种事情，至少能知道该如何自救。”

    几人同时愣了愣，表情各异地点点头。

    张齐忽然问道：“对了，李哥，之前公司遇到那件事时，你的诡故事就是从网上看到的？”

    李归一犹豫了一下，笑着说是这样的，只不过那是很早以前看到的故事了，他也没想到这故事居然能救命，感慨道：

    “真是感谢曾经那个爱看诡故事的自己啊！”

    半个小时后，他们差不多都吃得饱饱了。

    董不凡看了眼李归一那边盘子里堆积成小山的菜渣，似乎松了口气般说道：

    “不愧是李师兄，胃口还是这样好，见你这样我暂时就放心了。”

    他不知在哪里听到过这么一句话，原话他不记得了，只记得大致意思是这样的——胃口好就说明身体好，胃口好的人通常能活得更久。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

    李归一心头却是猛地一惊，很快从董不凡这句表面上平淡的话语里嚼出了另外一层意味来。

    其实从潘雅婷讲述她从网上看到了好多诡故事开始他就有所警觉了，如今董不凡对他说出这句话，更是让李归一陷入了直接的窘迫不安。

    毕竟当初他糊弄董不凡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这会突然冒出各种诡异和诡故事来，董不凡很难会不对自己起疑心，怀疑自己骗了他，甚至怀疑自己居心不良。

    早知道当时就不把话说那么死了……

    李归一有些懊恼，但也无可奈何。

    吃好喝好，继续这么干坐着也尴尬，几人便各自告辞离去。

    分别前，张齐又嘿嘿一笑，毛遂自荐道：

    “李哥，什么时候改变主意了，记得第一时间通知我啊！我张齐别的不敢保证，做个看门的保镖还是没问题的！”

    回到别墅，李归一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来。

    他找到在后院里裁剪木植的佟管家，先是闲聊了几句，说今天天气不错之类的话，然后看似随口问道：

    “佟管家，您在这里干了多少年，有儿子，哦不，有孙子孙女吗？孙儿今年多大了？

    佟管家掐着指头算了算，说自己跟着邹老先生快有五十年了，至今孤身一人，无儿无女。

    李归一闻言抿了抿嘴，表情变得不太自然，连说了几声抱歉，让您想起伤心事了。

    佟管家淡淡一笑，表现得很是豁达，说没什么，自己早就习惯了，而且自己有吃有喝的，腿脚勉强也还算利索，没什么不好的。

    李归一迟疑片刻，试探着问道：

    “您之前跟我说不用付您的工资，只要让您住在这里就行了，可是我怎么听朋友说，你跟他说您一年的工资是五十万……”

    佟管家意味深长地笑笑，毫不在意地说：

    “那是之前邹老爷子给我开的工资，现在我年纪大了，还能活几年都不知道呢，要再多的钱也没处用。所以少爷你不用担心，还是那句话，只要让我住在这里就行。”

    李归一沉思了一会儿，点点头表示明白了，看着佟管家的眼睛说，让老爷子千万不要把自己累着了，如果有需要的话，他可以雇几个佣人进来帮忙干活，一定不要自己一个人强撑着。

    佟管家欣慰一笑，说少爷不用担心，自己身子骨还硬朗着呢。

    话已至此，李归一也不好再说什么，便若无其事般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在屋里踱来踱去，犹豫了好半天，他还是拨通了郑恭的电话，问郑恭道：

    “关于佟管家的事情，我想向你了解一下。”

    郑恭不禁愣了愣，奇怪道：

    “什么佟管家？”

    闻言，李归一心中那股不妙的预感瞬间强烈了数倍，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就是邹老爷子去世后，还在帮忙管理别墅的那个佟管家。”

    郑恭沉吟片刻，深深皱起了眉头道：

    “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什么佟管家。邹老爷子早在死前的半个月，就提前遣散了家里的所有下人。”

    李归一拿手机的手忍不住颤了颤，沉默良久，他强忍着不断浮现的各种情绪，尽量平静地说道：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

    说完他便挂断了电话，无视了郑恭那边不断冒出的无数个问号。

    站在窗边，静静看着后院里忙碌的老人，李归一咽了咽口水，从头到脚，周身逐渐被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意所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