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看起来执拗,但实则最是能实审时度势,尤其是他的身边还有亲人的时候,他就算不为自己,也会为家人留后路的。
好在他留了人在他的身边。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身后走近顾南殇然后在顾南殇耳边说了几句话,顾南殇神色一下就变得冷戾了起来,就是有面具相隔,与他站的不远的宋子温也能轻易感受到顾南殇的杀意。
“平安,这里的事情交给你。”顾南殇只留下这么一句话,便飞身上马,朝着城内疾驰。
宋子温望着顾南殇远去的背影,心中涌起一阵说不上来的情绪。
嘴角微扬,脸上露出几分得意来,心里却又暗自叫嚣着揪心的疼痛,若是这次习之平安,他便放过他们,也放过自己。
不再纠缠了。
就当看在习之的面上,不再纠缠顾南殇了。
可惜谁又能还他一个完完整整的沈青轩?
“美人,我们又见面了。”轻佻浮夸的声音自耳边响起,有些熟悉,抬眸视线对上一双戏谑又似含情的眼眸。
忍不住嘴角微张,这不是那毫无规矩可言的小信使吗?
今日却是一身华服,雍容华贵,一看就不是普通寻常的信使。
“美人,在下北沧平安王——顾怀洛。”那信使,哦,不顾南怀一脸得意的自我介绍道。
平安王?
宋子温心中微震,面上却不露声色。
传闻这位平安王是天德帝的私生子,否则不过是一个战场遗孤,父辈也未立下不世之功,怎么会被封王。
天德帝还担心他被人欺负,特意赐了国姓——顾。
传闻这位平安王也是风流多情之辈,不过比之静王顾南谨似乎要好些,没听说过他有什么强迫他人的行径。
只是风流好色,被他看上的人,通常会被他纠缠的不得不顺从。
然后也不是个长性子的人,最多个半年,也就失了兴趣,不过好在还知道花些钱财或是给安排个不错的出路。
有些想要入仕,却又不得志的人,偶尔失了学子的风骨,也会从这位平安王处寻一条捷径。
当然这位平安王眼光也不是不一般的高,大部分的人都入不了他的眼。
不过看来现在他似乎对自己有了几分兴致?
宋子温对自己的容貌一向都是极有信心的,只是这平安王么,他没什么兴致去招惹他。
顾怀洛看着面前的美人儿,心里总觉得这人就算是不理他,也让他生出一种漂亮的无时无刻在引诱他的感觉。
从前就听说南宁的皇帝是个绝色的大美有着一副举世无双的好相貌,他还嗤之以鼻,前几日抢着要当信使去一睹这美人的芳容,果真是名不虚传。
顾怀洛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那双深邃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宋子温,似乎要将他整个人都看透一般。
宋子温见状,心中虽感不适,但面上依旧保持着淡然之色,这样的眼神已经许久未见了。
自从他当了南宁的皇帝后,已经许久没有人敢这样放肆的看他了。
只是现在,他沦为阶下囚,怕是……这张脸又要给他带来不少的灾祸了。
顾怀洛似乎并未将宋子温的冷淡放在心上,他轻轻一笑,转而道:“美人,到了池乐,你会自己来找本王的。”
说完顾怀洛收起玩世不恭的神情,似乎刚刚在宋子温耳边说的那些轻薄的话的人,与他不是同一人。
顾怀洛的话,宋子温听得明白,他这样的样貌,去了北沧的国都,没了权势所庇护,便只能沦为他人手里的玩物。
但平安王似乎过于小瞧了他。
顾南殇策马扬鞭,以极快的速度穿过曾经熙攘繁盛,此刻却满是杂乱的街道,心中一时有些唏嘘。
这里也曾经是热闹繁华之地。
巷尾那一家小吃摊,年长的老者每日都会起早贪黑,忙活一整天,赚够养家糊口的银钱。
习之总喜欢在闲时,坐在那里,叫上一碗馄饨再配上几块炸年糕,吃的很是满足,他也曾站在暗处偷偷看过他好几次。
顾南殇转头望去,此刻那巷尾空落落的,哪还有什么小吃摊。
他放慢了速度,任由身下坐骑带着他前行,满目荒凉的锦越,让他竟生出来几分悲来。
可是锦越又不是他的家,他为何看到如今的它,变成这样,会难过呢?
“殿下……”就在这时谢沅带着一队护卫军从后面追了上来,顺着顾南殇的目光,他看向巷尾,却怎么也看不出什么来。
被攻陷的城池,不都一样,锦越已经算是极好了。
没有大规模的被战火焚烧过,也没有满城的哀嚎,至少表面上还能维持着几分残破的宁静。
只要结束战事,这里很快就能恢复往日的繁荣。
但此刻顾南殇的眼中,却不仅仅是这些。
他看到的是往昔的画面,是年少的简直拉着顶着一张冷脸的他,走在街巷的情景。
是简直拉着他一人捧着一碗新出炉的藕粉圆子,坐在摊位上,一个满眼带笑,一个眸中含冰。
最终两碗藕粉圆子全进了一个人的肚子,当晚吃撑的简直,害得简太傅连夜入宫请了御医。
“殿下,右转便是永安巷了。”谢沅的语气极为平静,但是他的话还是让顾南殇一下从回忆里惊醒。
他勒住手中的缰绳,停在了原地,目光看向谢沅,眼神难得在看他的时候带了冷意。
“你想说什么?”
顾南殇的声音低沉而平静,但听在谢沅耳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气。
他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臣只是提醒殿下,前面就是永安巷了。”
顾南殇沉默片刻,然后缓缓地说:“我知道了。”他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平复自己的情绪,接着又说道:“你带着几人去不愿归降的那些南宁旧臣的府上,看看他们是否还在负隅顽抗,若是能劝降,尽量以和为贵,减少无谓的伤亡。若他们执意不从,你就告诉他们,本王希望他们会知趣一些。”
谢沅闻言,躬身领命:“是,殿下!属下领旨。”
“至于本王,便先去简侍郎的府上看看,他为何不降!”顾南殇想了想补充道。
说完,他再次拉起缰绳,双腿一夹马腹,骏马疾驰而去,马蹄扬起阵阵尘土,而后一个拐弯入了永安巷。
永安巷一共就住了三户人家,简府就坐落在巷尾,朱红色的大门紧闭着。
顾南殇骑在马背上,静静地站在简府门前,眼神凝重地凝视着那扇紧闭的朱红色大门,连从前熟悉的看门的小厮都不见身影。他的心猛地一沉,一股不安的情绪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