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野直到被两名黑衣侍卫从朱雀殿拖出来,深夜的凉风一吹,神智才堪堪清醒,他想起方才在暖阁发生的一切,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水火狱那种地方,除了圣女殿下,没有灵力的普通人根本不可能活着出来,且无一例外,都会死的很惨。
想到此处,他下意识地挣扎起来,才发现自己的双手不知何时被一根极细的铁链捆住了,这东西他认得,是圣女用来束缚囚犯的,根本挣脱不开。
绝望在心底蔓延,赫连野此刻已顾不上别的,什么尊严体面在生死面前统统都不重要了。
“大人!大人!求您看在往日共事的情分上,求殿下网开一面啊大人!属下实在是被赫连契逼迫,绝不是有意背叛!求殿下开恩呐!”
慕容九停下脚步,赫连野仿佛见到了希望一般,满眼祈求地望着对方,却不想慕容九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中尽是鄙夷,依稀可见怒火。
“背叛之人不可饶恕,更何况,你竟敢觊觎殿下,老子没将你千刀万剐已是格外开恩了!再让我听见你口中喊出殿下二字,我保证让你后悔活在这世上!”
慕容九的这番话和态度让赫连野心中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他心知自己已难逃一死,只是水火狱那种地方,比死更可怕。
他心一横,当即便想咬破藏在口中的毒药自尽,却被慕容九识破,眼疾手快地卸了他下巴,将毒药取出,踩在脚下。
而后又‘好心’的替他复位,下手十分粗暴,明显就是故意让他受罪。
“想死?没有殿下的吩咐,你这条命就得留着,留到哪天殿下开恩,才能让你解脱。”
他俯下身,凑近赫连野,眼中是不再掩饰的杀意:“你就在水火狱好好享受吧!”
赫连野还不算太蠢,他从慕容九这异常的恨意中觉出了些什么,慕容九与他往日无怨今日无仇的,即便是他背叛圣女有罪,可慕容九与他到底共事多年,怎么着都不该恼怒至此。
“大人,不,慕容九!你指责我觊觎殿下,你呢?!你敢说你心思清白,毫无私心吗?!”
反正怎么样都躲不过进水火狱的下场,赫连野索性也不再放低姿态,豁出去一般将心里的话径直说了出来,看着慕容九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他升起一丝报复的快感。
慕容九神色冷冽,不过只片刻,唇角溢出一声冷笑,他凑到赫连野耳边:“是又如何?你以为连你这样的蠢货都能看出来的事,殿下会不知?”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赫连野:“我的私心便是守护殿下周全,平她所忧,除她所恨,别将我与你混为一谈,你可不配!”
说罢,便带头往水火狱方向走去,任凭赫连野被人拖着在后头如何咒骂,都未再言语。
他心思清白吗?自然是不清白的,他跟随慕容清多年,二人一同出生入死,并肩而行,面对那样人间少有的绝色,很难克制住自己不动心。
只是心动之余,更多的是恐惧和敬畏,慕容清身上那种无形的威压使得他只敢将这点子情愫深埋于心底,更不敢有丝毫越轨之举。
他想起慕容清十二岁那年,提着几乎与她身高相仿的横刀,一人单挑玉境台二十八将,凭借那与生俱来的强大灵力,和水火狱以命相搏的厮杀中磨练出来的身手,硬生生将二十八人打的倒地不起,这才得到认可,成功接任了大祭司一职。
慕容九还记得,那时他受伤倒在神坛边,模糊中,见慕容清以刀拄地,就那样站在祭坛中央,身上的白衣被鲜血染红了大半,灵力环绕间,青丝飞扬,仿佛天人临凡,又如恶鬼降世。
这样一个杀神,慕容九想不通赫连野是怎么有胆子在她面前说出那些话的,不过疑虑归疑虑,都不耽误他毫不留情地将人扔进水火狱,而后又向狱卒交代了慕容清的吩咐,且再三叮嘱一定不能让人死了。
每月十五,是慕容清登临玉境台重化灵力的日子,从太祖皇帝慕容陲建立玉珲开始,每一代圣女都会在月圆之夜唤起护国法阵,以灵力灌注,从而维系国运。
夜幕降临,慕容九屏退宫人侍从,又细细查看了每个角落,确保除他之外再无旁人,才回到祭坛边等候。
暗沉的夜空隐隐出现一道浅淡的光芒,云层散去,巨大的圆月慢慢升起,照亮了空旷的玉境台。
月光下,一抹身影出现在大殿上方,慕容清足下轻点,稳稳落在祭坛中央。
慕容九赶忙上前行礼:“殿下,此处已安排妥当,可以开始了。”
慕容清点点头,在软垫上盘膝而坐,双手结印,银白色的灵力散出,如星辰般环绕周身,随着她手印不断变换,一个巨大的法阵渐渐在头顶上方显现。
慕容清睁开双眼,抬头望向法阵,身上的灵力也随着她的视线汇聚,慢慢流入其中,法阵的光芒随着大量精纯灵力涌入,从起初的黯淡变得逐渐明亮起来。
这便是慕容清身为圣女的职责,她身上的灵力大部分都要用来维系护国大阵,平日里能调动的极其有限,若不是当初拼命磨练自己,就只能如历代圣女一般,做个高高在上的吉祥物,等待最后灵力耗尽而死的结局。
上一任圣女慕容岚,也就是她的姑姑,便是因为听信了慕容迟的话,守着圣女不得干涉朝政的陈规,受困于此,哪怕心有锦绣,也无处施展,偶尔看不下去慕容迟所作所为出言劝诫,还要被朝臣宗室诟病不守本分。
这样的事,慕容清不会允许它发生在自己身上,阻碍重重,那就冲破它,谁敢拦,那就杀了,即便那人是自己的生身父亲,是这个国家的君王,也一样。
手中有刀刃,才有话语权,才能为自己砍出一片立足之地。
在她眼里,维系国运的从来不是法阵,而是自己手中的这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