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四整个人身体一僵，冷萤与珊瑚顿觉他神色不对，双双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身后。

    只一眼，冷萤便有些激动地站起身，惊讶道：“是您？”

    这不就是那日自己刚踏进聆音阁时，遇见的那位失去双眼的妇人。

    她甚至还怀疑过，当时的自己是不是因为迷药癔症了。方才乍一眼看过去，还以为自己又中了迷药。

    但对方刚才好像是在对……

    （是我师父。）

    转过头，刚好瞧见姜小四面前的四个字，她惊讶地重复道：“她是你师父？”

    “你认识她？”珊瑚见冷萤与姜小四的表情都不对，悄声问道。

    不是她好奇，实在那位妇人的打扮着实有些怪异。

    只见那妇人深凹的眼窝空空如也，折叠了好几层的眼皮耷拉下来，在月色下看起来格外恐怖。

    她穿着一件奇怪制式的上衣，下身倒能看清是一条百色长裙，但长裙早已洗得有些发白，颜色变得模糊且不均匀。

    “应该……认识吧。”冷萤回了句，心思却一直放在对面妇人的裙摆上。

    蓦地，她想起探查沈夫人房间时，姜小四看见白银珠画像时的奇怪反应。

    她瞬间反应过来，喃喃一句：“白银珠？”

    突然悟出了这两人的关系，让冷萤微微变了脸色，她看着走到自己身边的姜小四，满脸的疑问。

    白银珠居然真的没死，而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姜小四，还是白银珠的徒弟。

    妇人似乎并不惊讶冷萤认识自己，但也未理会她的话，只是再次朝姜小四唤道：“过来。”

    姜小四看了冷萤一眼，慢吞吞地走了过去。

    本以为是寻常师徒相见，冷萤并未阻拦。直到她看见姜小四刚走到白银珠身前，就被她不知从哪里拿出的拐杖狠狠打了一下。

    “喂，你做啥要打人？”珊瑚率先喊出了声。

    她倒不是心疼姜小四，纯粹只是看不惯那些不平之事。

    白银珠笑声嘶哑，缓慢地收起拐杖，姜小四则默默爬起身乖乖站到她的身边。

    “我的徒儿，我想打便打！”

    “请问姜小公子做错了什么，您要下手这般重？”冷萤也看不过眼，但想到眼前之人可能是白银珠，用词稍微收敛了些。

    “我交代的任务他还未完成，便又跟着你回到聆音阁，这难道不该打吗？”她虽拄着拐杖，但说起话来气势十足。

    “他的任务是需要做什么？”冷萤忍着气问道。

    此刻，画像上那艳丽的白银珠早已不复存在，只见她露出黑齿微微一笑随即收起，阴恻侧道：“当然是杀了沈岁！”

    听了对方的回答，冷萤因为知道白银珠的过去，当下心里有些替对方发疼。

    但随即，她便道：“白上师，姜小公子也只刚过束发之龄，让他去对付一个满腹算计的阴险之人，是不是过于危险了？”

    好似觉得她说的话可笑，白银珠不顾喑哑到发不出声的嗓音，大声地狂笑了许久，才道：“当年我捡回他，不就是为了这一天？结果养他到这般大，却连这一件事都做不好。”

    白银珠在说这句话时，冷萤的目光看向了站在她身旁的姜小四。白发少年只是微微低头失落了片刻，便又抬头恢复正常之色。

    但是冷萤，还是看出了他暗藏在深处的受伤。

    “我知沈岁伤你至深，他已亲口承认当年为了强娶你，杀了你的未婚夫。柳妗之死，也是他动的手，还有阿怜……”

    冷萤看向身后，发现原本昏迷的女子早已清醒，正一脸激动地看向白银珠。

    “白娘子……”阿怜满脸不可置信，看着对面身姿佝偻、尽显老态的白银珠，激动道：“您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冷萤怕白银珠听不出对方是谁，好心在旁为她介绍道：“白上师，这位是柳妗的陪嫁丫鬟，阿怜。”

    白银珠却恍若未听见一般，她“看”着阿怜出声之处许久后，才将面容朝向冷萤，问道：“你是说……柳妗她死了？”

    冷萤还未来得及解释，便见白银珠稍稍侧脸，朝姜小四说道：“为何没有告诉我？”

    少年拉过师父的手，写下了一段话。冷萤并未看见他写的什么，只察觉到白银珠的面色稍稍有了变化。

    同时，阿怜带着哭腔，跑到白银珠面前跪下喊道：“白娘子，求您为我家姑娘报仇，是沈岁！是他杀了我家姑娘。”

    见白银珠并未开口回她，阿怜继续道：“我姑娘当年，就是为了查白娘子你的死因，才同意嫁给沈岁的。求求您，一定要帮我家姑娘报仇啊！”

    直到这时，白银珠才总算有了动作。她轻柔地扶起阿怜，双目虽空洞，面容却比之方才柔和了不少，“你的意思是说，柳妗她……当年其实并不愿意嫁去沈家？”

    “是啊，白娘子。”阿怜抽泣着不住点头，不管对方能不能瞧见。

    “原来如此……”白银珠喃喃自语一声，又道：“我还以为……”

    “白上师是不是一直以为，柳妗是为了嫁进沈家，才与沈岁合计剜了你的眼？”冷萤安静片刻后，轻声问了句。

    将脸转向她，白银珠仿佛被人戳中了心思一般，问道：“你怎知道？”

    “你向姜小四布置的任务，不光只是杀了沈岁吧？被杀的名单中，是不是……还有柳妗？”冷萤继续问道。

    所以姜小四在柳妗的房中看见自己师父的画像，才会一瞬间慌了神。

    他知道自己并未动手，但柳妗之死他是亲眼看见的。在慌乱之下，他误以为是自己师父见他并未完成任务，又另外安排旁人过来杀了柳妗。

    冷萤说完，姜小四与阿怜同时震惊地看向了她。一个是诧异她怎会知道，另一个则是突然察觉到，自己所求之人竟是想杀了自家姑娘之人。

    “我家姑娘恨死沈岁了，怎会想嫁给他？”反应过来的阿怜，立刻开口为柳妗叫屈。

    见白银珠听了她的话，依旧没有什么反应。

    她一把抓住白银珠，继续道：“白娘子，您与我家姑娘从前那般交好，难道不知她早有心仪之人吗？她为了您，放弃了嫁给自己爱的人，转身走进沈家魔窟。”

    说到激动处，她大喊一声：“她是因为查到您的‘死因’，才会被沈岁发现，杀人灭口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