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利尔沃特接过高脚杯，一口气喝干后，话语又顺畅地倾泻而出。

    “如果没有遇到他，也许用不了多久我就会自杀吧。我觉得我撑不到回家那一天。

    那一年漫长的时光终于结束了……在伦敦车站见到来接我的父母时，我情不自禁地哭了出来。父母看到我哭，也跟着流下了眼泪……大家都高兴得哭了。

    ‘佩内洛普，你终于能哭出来了。’

    从小到大，因为害怕魔力失控带来的奇怪现象，我一直不敢哭也不敢笑。所以我们抱在一起，又哭又笑。

    回到家后，我跟父母讲了许多关于霍格沃茨的事情。母亲听得很开心，父亲却露出了复杂的神情。我不明白为什么，就问他们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表情。结果他们一起说：

    ‘佩内洛普竟然有喜欢的人了！’

    ……看来我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一直在说他。比如他手掌的大小、指甲的形状、头发的颜色、爱看的书、咬羽毛笔的习惯、清亮的嗓音，还有他帮助我的事情……我有太多太多想说的，甚至可以聊一整夜。他的存在早已在我的狭小世界里深深扎根。

    母亲对我说：

    ‘你有没有好好感谢他？’

    ……事实上，我一次都没能当面说出口。因为每次见到他，我都会紧张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母亲听了我的解释后，笑着建议我写封信。

    ‘你不擅长说话，可以试着在信里写下他帮了你多少、你有多感激他、他让你有多开心……然后请求和他做朋友吧！另外，也要准备一份感谢的礼物哦！’

    于是，我买了一块纯白的丝质手帕，练了好多次，才终于在上面绣上了他的名字。

    除此之外，整个暑假我都和父母一起练习各种日常生活技能。我第一次独自购物、第一次在没有父母的情况下向陌生人问路，学习如何打电话、使用电话亭，研究地图怎么看、公交车怎么坐……

    ……像婴儿一样吧？但我真的对这些一无所知，缺乏经验。父母明明很辛苦，却一直陪着我。

    ‘佩内洛普能主动起来，我们真的很开心。’

    我……去霍格沃茨后，才深刻体会到自己与其他人相比有多么不足。并不是学习上的问题，而是我连身为人该做的基本事情都不会……

    我想靠近他，想成为一个足以与他相配的人，所以非常非常努力。

    到了二年级，我在霍格沃茨见到他了。于是，我马上走过去对他说：

    ‘珀西！我有东西要给你！’

    他却吓了一跳，立刻瞪了我一眼：

    ‘我可没告诉过你我的名字！’

    ……后来我才从格兰杰小姐那里知道，魔法界只有非常亲密的人，且经过对方允许，才能直接称呼名字。而我们这些麻瓜出身的，怎么可能知道这些？

    父母……他们觉得他帮了我这么多，一定是喜欢我，或者是个非常温柔的人。所以他们让我亲切地称呼他的名字，还说只要这样就能变得熟络起来。‘佩内洛普长得这么漂亮，他一定会开心的！’而我对人际交往一窍不通，便听从了父母的建议。

    ……但我错了。他是个很有原则的人。他帮助我，是因为觉得那是他应该做的，并不是因为喜欢我。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对其他人也很好。

    但当时的我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他要这样拒绝我。于是，我一次又一次地叫他的名字，却只换来了他的愤怒，最终彻底惹恼了他。

    更糟的是，期末考试时，他是年级第一。于是拉文克劳的其他学生把他当成了眼中钉，开始偷偷地对他恶作剧……好像连这些事情，他也误以为是我做的。

    最后，我的信和手帕一直没能交给他……直到现在，我还随身带着它们。”

    说到这里，佩内洛普颤抖着从长袍里取出一块熨得笔挺的手帕和一封因时间久远而有些褪色的信封。

    薇薇安看着这一切，开口说道：

    “我明白了，这其中的确有很多误会。克利尔沃特学姐您也希望能和他和好……但为什么您要那样逼迫韦斯莱学长呢？”

    听到这话，克利尔沃特浑身一颤，竟然开始掉下眼泪！

    “我……我真的没有那个意思！我知道他早就讨厌我了，在霍格沃茨的日子里，我也明白麻瓜出身的人受到排斥，而他是圣28家族的纯血，我们绝不可能在一起！

    所以，我只是希望……至少在毕业前，还能默默地注视着他。明明我也没有打算留在魔法界，却选了所有和他一样的课程，还成为了级长，只是为了尽可能地多和他接触……我以为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但你来了！”

    被克利尔沃特突然点名提到，薇薇安不由得一惊。

    “从你入学开始，你就与众不同！明明是个麻瓜出身，却能和纯血贵族中的顶尖马尔福亲密无间……甚至在充满纯血主义者的斯莱特林也能混得如鱼得水……我真的很羡慕。我一直观察你，想知道如何才能变成像你这样的人。

    后来，他的弟弟卷入了盗窃事件，又发生了圣诞节的骚动，那时很多麻瓜出身的学生都聚集在一起……我觉得这是个绝好的机会。我想借这个机会接近韦斯莱，也因此组织大家一起努力合作。正如我所期望的，我们的关系更近了一步，我甚至被邀请参加了他们的会议。在那次会议上，马尔福家主导了接纳麻瓜出身者的提案，我兴奋得无法形容。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而且，还有你提到的‘新血’概念！

    我想，我也许能被魔法界接纳……甚至能被他接纳……甚至，可能结婚！这种想法让我冲昏了头脑，以至于做了许多愚蠢的事。

    ……正如你所说，我的确怀着私心接近了格兰杰小姐。她是个格兰芬多的麻瓜出身学生，幸运的是，她对我抱有好感。我觉得，只要待在她身边，就有机会靠近他……现在回想起来，我真的为自己当时的愚蠢行为感到无比后悔。”

    “……那么，学校的规则呢？”

    “……我想找到一个理由能经常待在他身边，于是研究起了各种规章制度。而且他是个严守规则的人，我觉得只要能够让他认同，就有机会被他接受……”

    克利尔沃特说到这里突然住口，但薇薇安不解地追问时，魔法的强制力让她的嘴又一次打开了。

    “而且……他是个非常理智的人，我觉得他一定喜欢聪明的女孩……”

    克利尔沃特的脸羞得通红，眼泪不停流下，语气断断续续地说道。这一幕让薇薇安不禁仰天长叹。眼前这个人到底得有多笨拙啊？

    “克利尔沃特学姐……你那种搭话方式，听起来就像是在挑衅啊。难道不能更坦率一点吗？”

    “我……我是个麻瓜出身者，如果露出任何弱点，很可能会再次被欺凌。所以我和父母特训过辩论技巧，想要学会不露破绽的谈话方式……难道很奇怪吗？”

    薇薇安这回低下头发出一声叹息。

    ……这也是麻瓜出身者的困境之一。麻瓜出身者往往因为害怕魔力失控而被家人孤立，这让他们不擅长与他人沟通。尤其是克利尔沃特这样的情况，她在入学霍格沃茨之前几乎没有与家人之外的人接触过，这让她在社交上表现得尤为笨拙。

    就在这时，薇薇安感到自己的手被紧紧抓住。她抬起头，看到克利尔沃特红着眼眶，注视着她的脸。

    “拜托了，德思礼小姐。我知道，从一开始我就是怀着私心接近你的，这样的我根本没有资格说这些话……但求你，听我说。

    关于游戏机失窃的事，我真的无能为力。我完全没有参与其中，因为那件事和我无关。

    但你不一样！你是当事人！他根本没有做错什么！仅仅因为家庭的罪过就让他的人生被毁，这太荒唐了！

    我一直关注着他，所以我知道他有多努力，也知道他为了收拾弟弟们的烂摊子受了多少委屈。每当人们诋毁韦斯莱家为‘背叛血统的叛徒’时，他咬紧牙关，默默承受……我知道这些，所有的痛苦我都知道！

    求求你，帮帮他吧！只要我能做到的，我愿意付出一切……我所有的钱，现在的、未来挣到的都可以给你。无论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去做！我愿意做你的奴隶！我可以辞去级长的职务，甚至替他退学，甚至被逐出魔法界，再也见不到他，我也心甘情愿！

    求求你了，德思礼小姐……我知道马尔福和韦斯莱之间有积怨，正因为马尔福不在，现在是唯一的机会！

    求求你，不要再让他受苦了……”

    克利尔沃特一边哭泣，一边紧紧抓住薇薇安，反复哀求着“求你了”。任凭薇薇安怎么安抚，她都听不进去，反而一直抓住薇薇安不放，最后甚至瘫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薇薇安的腰，将脸埋在她的腹部。

    这时，“咚咚”的敲墙声响起。

    “……现在不方便吗？”

    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德拉科靠在楼梯扶手上。而在他旁边，三颗红头发的脑袋一闪一闪地从栏杆后探出头。薇薇安看到这一幕，不禁捂住了自己的太阳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