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婷兜里揣着老板退回来的20元租金，在公交车上一改冷若冰霜：

    “怎么样？平白无故为你赚来120块？”

    “啊？不是20块吗？”他懵了。

    “还有该赔没赔的100块呀！”

    “这也算？”

    “怎么不算？如果不是我在，你会不会出这100块，你敢不敢不出这100块？”

    “不敢。”

    “那就对了。这20块算我的润口费，那100块嘛，等下再说。”

    他没有细想，心中也仿佛就是赚了120块似的，这一趟口舌，让他如坠五里雾中，听得颠三倒四。不过，这雾中的梦露出来，却给了他极大的幸福。

    “老板说我是她的男朋友，这可是开天辟地以来的第一次啊，男朋友？我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这是做梦也没想过的呀，虽然是假的，但她也没反对呢，就算是假扮的，误会的，那也是真的角色扮演呀。况且，她就正在跟我在一起呢，两人单独坐车，单独逛街，她妹妹乌拉都跟自己没这么好呢。嘿嘿，嘿嘿。”他不禁笑出声来。

    “发财了吧？教授？还是下车吧！”

    “她以为他是在乎这120块钱？可笑，她竟然不知道自己内心的甜蜜？正常！”他心里美滋滋的。山坡上她对他说的那句话，他暂时忘记了。

    她不再冷若冰霜，而是洋溢着得意的笑容。他也大胆地与她肩并着肩，走在大街上。她比她妹妹矮些，但说句真心话，真像十八九岁的样子呢，肤白貌美，洋气肉感，贵气逼人，怎么看也不像工厂里的一线工人啊。

    她把他带进了一家餐馆。

    “你先坐下。”

    乌婷也不看墙面上的菜单，直接点菜：

    “老板，京都烤鸭一只、红烧猪手一盘、清蒸鲈鱼一条、醋果子炒大肠一份。教授，你想吃什么？”她回过头来。

    “你点好了就行，大肠好吃，是猪的吧？”

    “那肯定啊，还有狗的吗？好吧，再来一碗青椒炒黄牛肉，一盘梅菜扣肉，一份鱼头豆腐汤。算一下多少钱？要提着篮子带走。”

    她来到他身边，微笑着说：

    “知道你这100块钱怎么用了吧？”

    “知道，知道。”他装作早就知道，其实他早就搞不清楚她这是干什么，炒的菜竟然可以提着篮子带回家，这真是麻烦呢，好在自己带了足够的钱，如果再赔100，那就有点捉襟见肘了。

    “妹子，八十五！”

    “哇，真实惠。还剩十五块，你去旁边第三家买瓶酒来。”她的眼睛笑眯眯的。

    “什么酒？”

    “白酒吧，啤酒家里还有。”

    “什么牌子的？”

    “不用说，你就说买最贵的。”

    “啊，最贵的？”他的眼中现出一点为难，万一几百块呢？听说外国酒是最贵的，一个月工资买不到半瓶呢。

    “不用怕，姐不会坑你，尽管去。”她用手臂碰了他的手臂一下，脸上竟闪过一种迷人的娇羞，令他觉得哪怕用两个月工资买一瓶都值得，不过，口袋里真的没带这么多钱呢。

    他当然很忐忑，这姐虽然很愿意跟他说话，甚至亲近他，让他心底无端地生出多少涟漪，但花起钱来，竟一点儿也不含糊，没有一个基本的标准呢，也不征求意见，谦虚，谦让，就更不见踪影了。

    他一进去，老板娘很热情：

    “要买点什么？”

    他当然不敢说要买最贵的。只用眼睛瞄着酒瓶下的价格标签，寻找合适的价格，发现最贵的价格。

    但室外阳光刺眼，室内则光线阴暗，加上近视眼，标签又写得又歪又小，他看得很吃力。

    “不用看，我报给你听。你指哪瓶，我报哪瓶。”肥胖的老板娘还蛮善解人意。

    他指了一排，两排，好了，最贵的就是15块，竹叶青，好名字，就这瓶了。

    他们提着菜篮，走在无人走过的小巷子里，她干劲十足，脚步叮咚。

    “完美，怎么会有这么巧呀？刚好100，百分百，人算不如天算啊，教授！对呀，你是不是今天拜了财神庙？”

    “才没有呢，拜了就不会丢相机了。”

    “那谁叫你不拜呢？又不要本钱。”

    “我拜的是观音送子。”

    “呵呵呵，笑死了。八字还没一撇，就送子？我说的那句话，你真不信？”

    他肯定是不信的，信的话，干嘛还要这么用力陪她呢？

    “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要跟你讲讲我家的故事，到那时，你就相信了。”

    “真的，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有太多的谜团等着他去了解了。

    “我什么时候都有时间，这半死不活的厂，上不上都无所谓了。不过，月中月圆的时候会比较忙。”

    “这又是为什么？”

    “因为我老公每个月才回这么几天家呀。”

    “哦，有道理，多一个人的饭和衣服，确实会更耗时间。”

    “当然，还有很多别的事要干呢，傻瓜！”她瞟给了他一个神秘的眼神。

    他全身酥痒难忍。

    “那你要答应我一件事。”她又冷若冰霜了。

    他心中一紧，不会是又要买什么最贵的东西吧？自己的口袋，没剩下多少钱了。

    “那，好，你说吧，我尽我的能力。”后半句是保底的，防止食言打脸。

    “很简单。”她往他身上靠了靠，小声地说道：

    “不许你说是你花的钱！”很严肃。

    “这个——那当然，很简单！”他心想，好在不要另花钱了，这个算什么呢？本来就是以谦虚为本，有什么好张扬的，雷锋做好事都不留名，况且，这也不算是好事，自己也要吃。

    “我老妈就是嘴巴多，从小就不怎么待见我，如果知道在我家还要你出钱，我又不做饭，肯定又要奚落我一顿，弄得大家不高兴。你一定不要紧张，一紧张就说漏嘴哈。”

    他微笑着点了点头，表示理解，表示这本就是他应该做的涵养。

    回到这个四不像的院落时，餐桌上已坐满了人，其中一个虎背熊腰的，想必就是乌婷的老公了。

    “庞大师今天回得好早啊。”乌婷带点揶揄的语气。

    “你想饿死我呀，饿死我不要紧，咱妈已经吃了二十九颗花生米了。”大师一边夹起一颗花生仁子，一边端着饭碗，咪了一口。

    “今天幸亏教授，帮我把菜提回来了。小朋友们，来吃。”她和教授依次把饭菜端出来，还好，热气还很足。教授的心也滚烫滚烫的，能和她一起做事，这不是件很温暖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