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阳郡,羲国版图里,当下虞朝顺天府所辖最大的郡城,也是顺天府最北的一个郡,南北直线上,过了木兰、化隆、平栾、怀柔、四县再向南,就能直达京师,而这一线东西两翼,还有宁定、凌源、朝阳、大悦、绥化、建昌、抚远、平昌、丰靖、顺治等十县。治域版图堪称浩大!
而作为治管偌大地域的郡城渔阳,规模当然也是十分雄伟。
这里仅仅内城占地,就足有五千余亩,常驻数十万人口,高楼林立,市井繁华。
如果加上外城及周边山野乡镇,郡城本城辖区就更浩大了。
这么大一座城市,要想藏下三两个人,那简直就是粟米而入江海,都惊不起半点波澜。
如今,据乡里传说,早就应该已经因为车祸死亡的,那个欺兄辱嫂,还倒打一耙,污蔑金燕子勾引的焦二强,就藏身在渔阳郡城外城的一处民房里,以坑蒙拐骗为业,手下还颇聚敛了不少资财,和闲散混混打手为帮凶。
而他的哥哥,因为起意杀人,谋害了亲妻爱子,如今亡命天涯,还不知所踪。不过这对焦二来讲,从来就没有把这事儿,放在心上过。
甚至就连他的爸妈,借着看病调休的理由,也来了渔阳郡城,他都没有说,去找一找、看一看,探望探望。倒是在知道消息以后,派了一个小弟,拿着大几万块大虞宝钞,说是孝敬二老的养病钱,他焦二本人,压根连面都没露。
还告诉小弟说,要是那俩老东西问起他来,就说是他自己在外地谈生意,回不来。多少也算是个搪塞过去的借口。
焦凤翔在焦家一族和村里,当家了那么多年。岂能不知道,自己这一力维护的二小子,这是在和他们老两口撇关系呢,当下心里也不知道是个啥滋味儿了,是恨、是怨、是怒、是恼,还是在悔不当初?
甭管他和焦太心里咋翻腾,也改变不了当初他们因为一己之私,一力造成了金燕母子双亡的惨剧,可以说他们两口子,何尝不是杀人凶手?
两口子坐在医院病床上,相顾无言,满脸难堪。
到了这时候了,谁也没心思、也没那精神,去埋怨谁是谁非,谁对谁错。都是一股绳上的蚂蚱,都是同样的作孽,谁又比谁干净半分毫了?
焦老太垂头丧气的扎着点滴,焦老头没精打采的打着盹。毕竟一路奔波,他们这身体也是撑不住了。
至于那个作案的元凶焦大伟,巧的很,现在虽然不在渔阳郡城,却偏偏躲到了张舒俊下一个要去的地方,京师以南广阳郡。
在广阳郡下属的辖区,有一座美丽的小县城:永定。永定县以河得名,这里水源丰富,土地肥沃,是个粮丰地广、水路交通的好地方。蚕桑、粮米、渔业、水运、陆路都十分发达。
永定县下,有个桑园村,桑园村被一条国道分成了东西两部分,当地人分别就把这个村子两边叫东桑园、西桑园。后来时间长了,两边发展的都越来越大,干脆就裂成了两个自然村。
焦大伟化名桑心仁,躲在这西桑园村里养鸡种菜。还因为他买下的果菜园子,正守着国道边,开了一间修车铺。
凭着这些活计,这两年竟然混的还不错:不仅置办起来不小的家业,还同时养着两房十分俊俏的双胞胎小媳妇。对他来说唯一的遗憾,可能就是到现在再也没有生过一个孩子。
看来有手腕的人,无论到哪儿,还是照样能混的开。
可惜焦大伟相貌不俗,个子挺高,面相硬朗,手艺又不差,心眼儿也活泛,却只因一念之差,却走了邪路。
这两年他在这桑园,倒是像个好人儿似的,凭着能说会道,善于经营,又有手艺,混的风生水起,逍遥自在,也不知午夜梦回,可曾想过,被自己亲手葬送在冰冷长河里的妻儿。
安排好了准备的礼物,又痛快的享受了一番神思迷乱、酣畅淋漓、淋漓尽致的夜晚。
从春闺绣榻、软玉温香中挣脱出来,张舒俊要开始收拾那几个,被他记录在册的人渣孽畜了。
只不过,在行动之前,张舒俊还有一个思量,顾虑着的不是别的,而是如果对焦氏两口子,下手惩治的话,要施展手段给他们教训是肯定的了。
可是做到什么地步,却是让他微微有点犯难。
说起来毕竟,这关系在这摆着呢!他又不是那种心狠手辣、动辄杀伐的冷血动物,他首先是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然后才是一个,掌握了一些非凡手段术法、拥有一些神奇宝贝在身的,所谓——修士。
修道,首重修心。
心不净,道必不纯。
要说对焦大、焦二那两个畜生,下手重则重了,即便是要了他们狗命也不为过。可是对那两个老太、老汉,要是也把他们弄死,这个也实在是下不去那个狠手。
何况金燕表姐的死讯,还是焦凤翔主动说出来的,多少也算还有一点良心未泯。可要说是轻饶轻放,对无辜抱屈,背负着一身污名秽语而含冤枉死的金燕子,又实在是不公平。
思前想后,张舒俊不免愁锁眉头。
看着愁眉不展的袁媛,披衣起身坐起来,靠着张舒俊的肩膀,双手环着他的胸膛,低声细语的问:“之前就感觉你的情绪不对,这一段时间我也一直没追问,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这么为难?要不然就和我说说吧,总比憋屈着窝在心里好受!”
张舒俊心底里,是实在不愿意,让曾经就已经饱受苦难的袁媛,再一次接触到这些人心深处,那种不光彩的黑暗一面。只愿她能踏踏实实、开开心心的,陪自己过着小日子,再一点点修炼,争取互相在一起的时间能长长久久。
所以,在他上次回来以后,才会一个人筹备法物,辛苦琢磨。现在,他依然不想告诉别人,尤其是她,这令人齿冷的金燕子的案子。
可是,“兰心蕙质袁大娘子”可不是白叫的,她脑子里一想,自己无意间看到的那些稿纸的一角,心里就有数了。
“是焦家的事儿?”
张舒俊一怔,“你知道了?”
再转念一想,前几天自己画稿子作方案的时候,袁媛有一次为他送夜宵来,他也没有注意遮掩住那些稿子,想来是当时就让她看见了一点凤毛麟角,这会儿肯定是回想起来了。
也怪自己太大意,对身边人没有一丝防备心。
如今既然人家都知道了,那也就没有必要再隐着藏着,自己犯难了。
拉着袁媛从床上起来,两人披着薄衫,来到了阳台上。
看着天上的点点繁星,张舒俊眼神幽深如夜,低沉的诉说起,这么多天以来的经历。
从在镇里遇见焦凤翔,托办宅地,到宴请焦家二老、焦凤翔语焉不详含糊其辞的告知姑表姐金燕子的死讯,再到自己和田宝平查到的线索,还有自己的准备和顾虑,和盘托出。
他的语气没有什么高低婉转、起伏变换,也不带一点情绪,只是对袁媛娓娓道来。
可袁媛却知道,在这平静的表面下,张舒俊的心底里肯定必然是暗潮汹涌,激荡不休。
袁媛把自己酥软的娇躯,揉进张舒俊的怀里,用手轻轻的按着张舒俊的心口,感受着那雄浑有力的脉动,像狂潮、巨浪,不断地冲击着他的血脉和胸膛。
“你的心,乱了!”
“制怒,镇静,千万,千万,别让愤怒击垮了你的堤防!!!”
“你还有在意的人,还有在意你的人,你不是离群索居的孤雁,不是带伤流浪的独狼,不是即将触礁的舢板,你有窝可回,有伴可依,有岸可靠,有亲人,有爱人,有朋友!”
“想想爹娘,想想我们,想想温警官、田局长!你不是想要和我相伴到老吗?不是想开荒南山下,耕读田野间吗?不是想仗剑走天涯,伏魔慰平生吗?如果你自己都乱了,你还能做到这些吗?还是你自己吗?”
“如果你自己都入了魔,还有什么脸说降妖伏魔?怎么降?见一个杀一个,还是见一个上一个?”
噫嘻?这么糙的话,是袁媛说的?
张舒俊一愣,哦,对了,当初怎么着说她也是市井里打拼,街巷里厮混,还能凭一己之力,把一个小寡妇的日子,能过得有模有样风生水起的还能不让人说出什么闲话来的,光凭着温良恭俭让,贤惠淑德可做不到。
不过这最后一句,分明话里有话,意有所指啊!
不过这些话,还是让张舒俊的心里痛快不少。
可是没等他接口应承,袁媛大妞话头一转。“不过,对于那些人渣、败类、狗日的杂种、王八蛋、鳖犊子,就得狠狠的治,要不然留在世上也是祸害!”
“对他们这些老小畜生,有什么颜面顾虑可讲的,该死的就杀,不该死的就罚,罚他个断子绝孙,做个老绝户,罚他个口斜眼歪尿失禁,生活不能自理,怎么狠怎么来,就得了,何必弄得自己心烦意乱,道心不稳,还犯得着这么纠结?娘们唧唧的,一点都不爽利!”
“嘎巴楞登脆,痛快儿利索儿麻利儿的弄他就完了,瞎琢磨啥呢?”
“啊?……”
“啊,啊你个死人头,今儿我看日子时辰就不错,你爽也爽了,理儿也明了,骂也挨了,还不快滚去干你的事儿去,等啥时候呢你还?”
“啊……哦!”
张舒俊被今儿各种意义上大发神威的袁媛,给弄的不上不下,一愣一愣的。听话乖巧的咕噜下楼,去准备法事去了。
其实,就前两天,在给三位美人儿准备礼物之前,袁媛就曾问过了一次张舒俊,张舒俊也大略的和袁媛说过自己在忙什么。可是也不知道怎么的,两人今儿竟然好像全忘了之前的事儿。
也许,其实袁媛没忘,忘了的,只有张舒俊自己吧?
至于原因,不过是灵光被那心底阴云笼罩,选择性的片段失忆了而已。
说白了就是张舒俊的心里太杂太乱,自己失了方寸,心乱了,思想自然也就受了影响。
袁媛也是知道这样,才会在这会儿跟张舒俊再次交心,并且,趁机给他清醒清醒。
不然,她真担心这莽汉子,后面会变成什么样子!
屋子里,早就醒了的丹芸和雪姬,两人面面相觑,死死的抱在一块儿腻歪着,异口同声的赞叹:“哇,媛媛姐姐好牛啊!真厉害!”
然后又齐声道:“了得,太了得了!惹不起惹不起!”
袁媛回头一了,对着姐妹俩做了个鬼脸,捂着怦怦跳的心口,不敢相信自己能说出这么一大番话来!
“呼,吓死我了!完啦,这回自己的温良贤淑的形象可是崩坏殆尽,全毁啦!”
——当然大虞一朝,是没有“人设”这个说法的。
丹芸和雪姬拥着回屋的袁媛,“叽叽喳喳”的称赞起她来,倒是更让袁媛面红耳赤了。
“不过,偶尔这么放肆一次,感觉,还挺舒服的啊!”袁媛心中暗想。
要知道张舒俊如何作法,请看咱下回书文,细做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