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如璟轻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对门外喊道:“汀药,请你回来为王妃挽髻。”
汀药闻声进来。
自从听了师殷殷的话,这两日师应舟是加强了警惕。
若是船上有可疑人物出现,那必定是停泊之时趁机溜上来的。
这两日只有刚刚在泗州停泊了一个多时辰,故而师应舟一直观察着送酒、送蟹的那些人的动向。
果然,他就发现了问题,上来的人数和下去的人数对不上。
他观察着存放酒水的仓库,等其余人都走后,便蹑手蹑脚进入屋中。
其他食材需要透风,且不断有人进出,只有存放酒水的仓库最为隐蔽,最易藏人。
这是位于最底层的船舱,光线不太好,全靠开门照入的阳光,关门之后便只有木板缝隙里传入微弱的光。
仓库内十分寂静,偶尔从楼上或门外传来亲卫的脚步声。
师应舟握紧了手中的剑,警惕地巡视着屋内。
仲夏正是虫蚊繁殖期,可御船上整洁干净,看不到一只飞虫。
他的目光停留在一个三层酒橱上,他越走近,屋内的空气就越是凝滞。
只听“咚”的一声,师应舟拿起酒橱上的一个小瓶酒,往上轻轻一抛,稳稳接在手中。
空荡的屋内传来少年爽朗的轻笑声:“这就是阿姐说的必要尝上一口的好酒吧!我偷偷拿了去陛下应当不会发现的吧!”
说罢他将酒藏入衣襟之中,又蹑手蹑脚离开。
在他关上门的那一刻,仓库中凝滞的空气,总算是舒展了下来。
师应舟面色凝重,敲着师殷殷的房门。
“阿姐!”
不一会儿,汀药将房门打开,师殷殷已梳好了妆,云如璟也还在房中。
“小郎君请进。”汀药将他请进去之后,便关好门候在门外。
“殿下,阿姐。”师应舟上前行着礼。
师殷殷注意到他怀里似有东西,调侃道:“阿舟这是给我送礼来了?”
师应舟讪讪笑着取出怀里的一小壶酒,交给云如璟,“这是我方才从酒库里偷的,殿下得了空替我还回去吧……”
云如璟有些哭笑不得,将酒塞回他手里,“你想喝同我说便是,怎的就不让你喝了?”
师应舟将酒放到案上,危言正色道:“殿下,阿姐,船上有异……”
云如璟静静听完,面色越发凝重。
师殷殷倒是气定神闲问道:“依你所见,贼人不是很多?”
师应舟点了点头,“酒库里虽能藏身,但我看着定不超十人,至于别处还有没有,我暂时不知。”
云如璟渐渐眯起了眼,“上来几人里应,倒也足够了。”
师应舟咬着牙,疾恶如仇道:“不如我们将此事告知陛下,直接将酒库里的人抓住!”
云如璟摇了摇头,“既然有人里应,便定有人外合。若这几个抵死不认,岂不让外头的人逃之夭夭了?亦或是此次不成,再有下次。”
见他说得在理,师应舟也点头认可。
“殷殷怎么看?”云如璟抬头看向师殷殷。
她怎么看?她睁着两只眼睛看!
师殷殷清了清嗓子,道:“我认可阿璟的话,酒库里的人藏不了多久,大抵就在今晚了。”
她将酒塞打开,递到师应舟手里,“你把这瓶酒喝完出去,让他们以为你当真是去偷酒的,然后先回房歇息。切记不要去见陛下,免得叫他们起疑。”
师应舟点了点头,随即将瓶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师殷殷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屋里多喝些茶睡一觉,等晚宴开始你也该过去这股酒劲了,届时你……”
她迟疑了片刻,眼神漂浮不定,“你一切……听从殿下安排,不必管我,定要护好陛下和贤妃。”
闻言,云如璟低头看她,默默地将手掌握成拳头。
许是酒劲有些上来了,师应舟沉默地点头。
师殷殷让周巧送他回去,屋内又只剩她和云如璟两个人。
云如璟从身后抱住她,将脸埋在她的肩上,“你放心好了,他也是我弟弟,我定不会让他涉险。”
“不,阿璟。”师殷殷转身看他,“他有他的职责。”
他望着她的眼睛,如此坚定又富有野心的眼睛。
她确实担心他在关键时刻再次背弃师家,背弃她和弟弟。
但是在刚刚的一瞬间,她又想明白了,她的弟弟,不应该在谁的羽翼下寻求庇护。
她要让他立功。
“好。”云如璟沉声说道。
夕阳渐渐西下,照在湖面上,似是铺落一层金箔,与御船悬挂着的金珠交相辉映,富贵而又糜烂。
御船已在湖边停靠,顶层的宴席也将要备好,宫娥前往各处请人入席。
林辞看着镜中的自己,稳稳地在发髻上插了一根玉簪,从妆奁中取出师殷殷送的口脂。
她用指腹蘸了些许,往唇上抹去,更衬得这副容颜娇艳多姿。
可惜了,并无人在意。
她眯着眼抿了抿唇,起身往外走去。
酒库中,内侍正在将酒分装到酒壶中,云如琢缓步入内。
众人皆放下手中的工作向他行礼,“参见荣王。”
云如琢环顾了一番,“嗯,你们送完这趟酒,约莫着天黑之后,再来添一次,也就足够了。”
众人齐声应答:“是!”
云如琢最后的目光停留在最深处的几个酒橱上,便转身离去。
御船的顶层,众人均已落座,云如琢从酒库回来后不久,各内侍、宫娥陆续添置酒壶。
林辞沉默地坐在师殷殷身后,等待着柳青禾的指示。
一名宫娥上前将一壶酒放到她的案上,离去之时,酒壶的背面多出了一只酒杯。
她敛下眉,不动声色地将这只酒杯藏入袖中。
她目光落在自己盛满酒的酒杯上,袖中的葱指捻着绢布,将多出来的那只酒杯里里外外擦拭了一遍。
“父皇,”云如琢率先端起酒杯,“还请尝尝这泗州的酒如何。”
“好!”皇帝心情愉悦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众人也陪着他喝了一杯。
“嗯!”皇帝一手托起酒杯,一手指着酒杯,“这酒不仅闻着香,喝着也香。”
云如琢笑道:“父皇若觉得不错,便多饮两杯。”
“陛下休要听他胡说!”德妃故作恼怒般嗔了一眼云如琢,“酒还是不可贪杯,陛下先尝尝这蟹吧!”
“对呀父皇!”云怀霖端着芝兰给她剥好的蟹,笑吟吟道,“儿臣可不胜酒力,不似你们能喝,便先吃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