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玉凤吃过饭,再次听到对门传来的高高低低的哭声的时候,她还是没忍住,跟丈夫说,“不行,我去看看,这动手打架,肯定是女的吃亏,再说了,翠凤还比她老爷们矬那么多,更剩下吃亏了。”
“你去是去啊,小心点别被碰了。”
崔玉凤边走边回答,“我知道!”说完,风风火火的出去了,还不忘记回头嘱咐丈夫,“你抄桌子刷碗啊。”
“嗯,知道了,去吧,操心的命。”崔玉凤丈夫对媳妇的热心肠不讨厌,虽然有时会叨叨她。
崔玉凤出来了,迎面也看的耿轩媳妇也出来了。
“嫂子?”说着,指一指钱翠凤他们的院子。
“嗯,你吃了吗?”耿轩媳妇点点头,然后问脚步匆匆的崔玉凤。
看到院门开着,俩人一前一后进门,又并排开始走。
“我吃了,最后一口没咽下去,听着动静有点大,就赶紧出来了。”
“翠凤?翠凤?”
边走,边喊钱翠凤。
屋里钱翠凤听到有人喊,立刻就止住了哭泣。抬起头,茫然的看着四周,儿子在旁边还在哭。
愣神之际,崔玉凤跟着耿轩媳妇进来了,一进门,看到地上的窝头、萝卜丝、碎碗、翻倒的桌子板凳,“这是咋了?”
耿轩媳妇弯腰开始把桌子、板凳收拾起来,那边崔玉凤到炕边,拍拍发呆的钱翠凤。
“起来,翠凤,你们又打起来了?”
钱翠凤坐起来,看着面前的崔玉凤,泪水止不住流了下来。
耿轩媳妇把桌子和板凳收拾好,窝头捡起来放到浅子里,碎碗和萝卜丝拿笤帚和簸箕扫起来,扔到当街去,咚咚咚的再回来,发现炉子没火了。
“翠凤啊,你俩吃饭了吗?我把炉子生起来?”
钱翠凤泪眼婆娑的看着眼前的俩人,“嫂子、玉凤,你们吃饭了吗?”
“你们娘俩吃饭了吗?”崔玉凤打断她。
钱翠凤点点头,又摇摇头。
“文成没吃,我吃了一点。”
耿轩媳妇看到窝头都脏了,萝卜丝也没有了,于是说,“我晚点给你们俩煮点糊涂,喝点热乎的,我先把炉子生起来。”
屋里冷飕飕的,她怕钱翠凤娘俩再感冒了,肚里没食、再加上惊吓,很容易生病,要是再有病了,就受大罪了。
“别忙吧,嫂子。”钱翠凤有些不好意思。
“也没啥,你跟玉凤说说话,别管我。”耿轩媳妇知道东西都放哪里,手脚麻利的拿劈柴、煤块、生火,炉子点着了,想坐锅,发现锅底是糊的,于是添上水,坐上,晚点刷锅。
切两刀白菜刷,细细的丝,又切点葱花,找到白薯面用凉水洇湿,准备晚点下锅。
炉子好烧、煤块也好烧,锅里的水很快就开锅了,耿轩媳妇刷了锅,就开始叮叮当当的炝锅、扒拉菜、加水,准备熬糊涂了。
崔玉凤看一眼忙活的耿轩媳妇,这边拉着钱翠凤的手,“前半晌我们走了,这又有啥事儿啊?”
“你们走了,我发现锅糊了,萝卜丝糊锅底了,他不想吃,就让我给他钱去买东西吃,我没给,就开始摔东西。”
耿轩媳妇专注的干活,没接茬。
崔玉凤偷偷的叹一口气,想着这都是无妄之灾;要钱?给他就是啊,这何必呢?
再说了,钱还是人家挣来的。
但是,话不能这样说,不然还不得哭死?
“翠凤,别哭了,文成啊,你也别哭了。”崔玉凤发现这个孩子也是爱哭,动不动就哭。
“文成他爸是去上班了吗?”崔玉凤还想问,到底拿走钱了没,没好意思问。
“拿了四块钱,走了,应该是上班了。”耿轩媳妇和崔玉凤互看一眼。
天啊,这男人?打两次架,就拿四块钱?也是服了。
俩人想着钱翠凤也是,大老爷们就为四块钱,也真不值得。
虽然四块钱在一般人眼里也不少,但是关键人家挣的多啊!
村里也有在井下上班的,挣了钱了,交一半工资,另外一半工资拿着去吃了喝了甚至赌了,哪会这么乖乖的全部上交?
人家一家子的日子过的也和美!
人跟人,真是不一样!
耿轩媳妇无语中,崔玉凤也不知道说啥好,只能等着糊涂好了,看着她们娘俩喝。
屋里一瞬间很安静,只有锅里的糊涂咕嘟咕嘟的冒着泡。
“你家还有碗吗?”耿轩媳妇把锅端下来,盖上炉盖子,听着院外耿轩喊着,“我走了啊?”
“嗯,去吧。”耿轩听着媳妇搭话,屋里也没人哭了,估计是不打了,也就放心的走了。
“嫂子,厢房里还有碗。”说着自己想下炕。
“你快别动了,我去拿,也不是不知道在哪儿!”耿轩媳妇捯扯着小腿,掀开帘子去厢房拿碗了。
给娘俩每人盛一碗,耿轩媳妇和崔玉凤就看着她们娘俩喝着热乎乎的糊涂。
俩人就顺便聊起了村里的七大姑八大姨、张三家李四家的各种奇闻轶事。
钱翠凤娘俩吃完了,准备把碗筷拿下去刷了,“你腰还疼不?”
崔玉凤看着钱翠凤的动作有些迟滞,猜测着还是痛的。
“多少有点。”钱翠凤咧咧嘴。
“那就给我,我拿下去刷了。”崔玉凤伸手接过来。
“我终究还是要干活的,也不能都靠嫂子你们。”钱翠凤的话有些落寞。
崔玉凤三下两下刷完了碗,放到桌子上,几个人又坐到炕上继续说话。
“翠凤啊,你们以前打过架吗?”耿轩媳妇问钱翠凤。
“没有。”钱翠凤想想,好像确实没动过手,拌嘴是有过的。
“这会儿咋回事儿呢?”崔玉凤也观察过杜薛涛,挺老实木讷的人,只不过估计有些轴。
“也不知道啊。”钱翠凤也知道,前一天自己说话比较冲,而且这半年多来,家里的吃食是寡淡了很多,可是自己跟儿子也是这么吃啊。
钱翠凤低着头,没说前一天的具体情形。
崔玉凤也不好刨根问底儿,只能对方说啥自己听啥。
耿轩媳妇看着低着头的钱翠凤,泪水落在裤子上,洇湿了一小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