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衍之一指盛满水的玉杯∶“你的意思是,袁家从一开始并不是想要真正辅佐谢湛登上皇位,而是设局利用。”
路赢点头,指尖沾着茶水在桌上划了划∶“若我猜想不错,去年初谢湛在见贵亲王谢延陆续接手政务后,身感威胁的同时也急切产生想法,于是就有了兵部刘康年的‘趁虚而入’。
那时的刘康年只是个兵部侍郎,兵部尚书王相正值壮年,一时半会儿不会卸任。
据大周律例,兵部尚书若是派外督查,便会由左右侍郎暂代职责,刘康年多半借由这一点说服了谢湛,同时为了不让谢湛过河拆桥,更是以兵器倒卖的法子让谢湛无法全身而退。
现在想想,与其说表面兵器倒卖,不如说是勾结外敌让出城池,谢湛怎会猜不到这种事的代价如何,不过是权力遮眼,远在京城看不到边关将士以及百姓的血流成河罢了。”
路赢顿了顿,续道∶“不久,平峡关失守,王相前往宣城,刘康年顶替而上,自然而然地接任了兵部。紧接着的宣城战败,王相自戕樊长胜战死隐王归京。这一系列事件的背后,还有两件事水到渠成——”
姚衍之蓦地抬眼看向路赢,接过话∶“袁长儒被召进宫以及李承宗掌握西北军事。”
路赢微一点头,又拿起一盏玉杯放在那装着茶水的玉杯旁∶“结合樊江昱所言,李承宗或许是袁长儒一早布在隐王身边的人。”
姚衍之忽而笑了一声∶“众人皆以为的袁太傅淡泊名利两袖清风,能在圣上登基之时急流勇退,还定下家规让其子孙远离朝堂。殊不知……却是在暗中谋划搅天弄地,将圣上的皇子耍得团团转。这般厉害的人物,难怪我爷爷当年被吓得连夜卷铺盖离京,躲回江南颖中最后郁郁寡欢而终。”
闻言,路赢看了姚衍之一眼。关于此事,第一次的马车谈话,姚衍之曾向他简单提及——
据姚衍之本人说,其爷爷姚奕不仅出身世家豪门,文采斐然亦学富五车,而且面如冠玉、唇如涂丹,气宇轩昂风姿俊朗,完完全全是大周女子的梦中情郎!
如此才貌双全,自然引来了同朝为官的袁长儒的嫉妒,于是被设计陷害无法在朝堂立足。
随着姚家家主退出朝野,回归颖中老家,连带着姚家子子孙孙也为官不顺。
正例如,姚衍之的父亲姚显子本可凭借妻家势力重回京城,奈何姚奕身故,只得回家守孝。朝局形势日新月异,那时圣上又有意扶持路刚,久而久之官场之中再无姚家,云云。
姑且不说姚衍之是否有对其爷爷的相貌才识进行美化,但总有些是真的,那便是当年,姚奕、袁长儒二人都曾辅佐还是太子的当今圣上。
而姚家是自大周建国以来便在的大家族,其势力不容小觑。袁长儒之所以设计姚奕,让其退出朝堂,其实是在为自己未来仕途清扫障碍。
“忘了还有你爹。周起元与你爹斗得你死我活,少不了他们袁家的煽风点火。”姚衍之慢悠悠地道∶“接连除却圣上的这些股肱大臣,袁长儒就名正言顺地再受圣上重用,他的目的就是重回朝野,主政掌权。”
“谢湛也曾说过同样的话……”
路赢喃呢了一句,随即陷入长久的沉默∶可若真是这样,他的目的已然达到,但为何刘康年贪污一案还会传到圣上耳朵里,就不担心若详查再查出兵器倒卖甚至平峡关宣城的事来?
“谢湛?”姚衍之微微皱眉∶“据我所知,有人将刘康年贪污的事闹到圣上那儿,还明着暗着地说谢湛有包庇之嫌。也正因如此,谢湛彻底失了兵部。会不会这事就是袁家派人做的?”
“殿下曾答应我暂时搁置刘康年的案子,所以不会是御史所为。”路赢端起那杯盛有茶水的玉杯,将水倒入茶盂后,单手托腮继续沉思。
姚衍之忽然一笑∶“且先不说这事,袁家的所作所为,或许那位五皇子还被蒙在鼓里。”
不,他知道。路赢回想起那日在南柳巷,他在谢湛面前揭露刘康年实为袁家的人后,谢湛的失魂落魄。
谢湛一定已经猜到自己被袁家利用,以他的秉性,自然不会再信任,只是为何后来还会将袁陵留宿宫中彻夜?
思及此,路赢神色凝重起来,竟丝毫没有听到姚衍之说话。
突然,手腕一紧,堪堪回神看了过去,姚衍之笑了一下∶“让他自己亲耳听听不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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