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见小丽慢吞吞，似有不太愿意换的意思。

    “再不换会冻感冒的。”男子上前就要帮小丽脱裤子，小丽连连后退说不用。

    “那你赶快换上。”男子显得不耐烦。

    “我不太喜欢红色，能换另外一条吗。”小丽说。

    “你穿裙子吗，这里有好多裙子。”

    “随便拿一条牛仔裤就可以了。”小丽指着衣柜中间那条牛仔裤说。

    这时房里又传来老人的声音，“庆儿，带你女朋友过来跟我说说话，好久没人跟我说过话了。”

    “我都说我没女朋友，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女朋友。”男子冲出门口就咆哮。

    接下来一片死般的沉默，小丽顾不得那么多，她利用衣柜门作遮挡，赶紧脱下那条湿裤子，换上牛仔裤。

    大小尺寸倒适合，不紧不松，干燥裤子总比湿的裤子好。

    男人喘了两口气，把目光从外面转回房内，看到小丽已穿好牛仔裤站在他面前，脸上马上笑开花。

    “真好看！”

    这时传来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庆儿，是我连累你啊，我这个老不死的，怎么还不死呢，但凡我可以动，早就上吊了。”

    小丽和男人面对面，场面十分尴尬。

    “你妈伤心呢。”小丽说。

    “都怪我不好，我没本事治她的病。”这时男子一脸羞愧，跟刚才那个面露凶相的男人又不一样。

    老人越哭越伤心，不时伴随一阵阵咳嗽。

    男人攥紧十个手指又放开，他脸上布满惊慌，显得茫然失措。

    “妈，你别那样，都是我不好。”男人撇下小丽，冲出房间，那劲头似乎小丽不曾来过。

    “你就勒死妈吧，妈活着就是一个累赘。妈在床上躺了十多年了，躺到毫无知觉，干脆一把火把我烧掉。”老人也哭喊。

    “妈，别这样，我舍不得你，儿子永远也不离开你，我要守着你。”

    小丽慢慢移动脚步，寻着声音走过去，那扇发着臭味的房门打开，人未到门口，已闻到一阵恶臭味。

    她往房里瞧一眼，差点要吐出来，里面仿佛是一个垃圾场，床上床褥堆满药罐子和药瓶，还有一些纸盒子。

    地面也有无数个瓶子，纸巾，小丽看到有个桶里面飞满苍蝇。

    男人抱着那位老人哭，老人盖着被子，只露出一个头颅，脸上瘦得皮包骨，像是白骨精。

    小丽吓得“啊”一声，她连忙捂住嘴走开。

    “哦，是你女朋友，带给妈瞧瞧，不看到你结婚，妈死不瞑目啊。我走了谁陪你呢，我的乖儿子。”老人悠悠地说。

    小丽不管他们，她来到客厅拿起行李就想跑，这时才发现她的手机还留在那条湿裤子里面，不得不又放下行李往回走。

    只见男人静静站着看她，幽幽地说:“连你也要抛弃我们俩母子！”

    “不，你别误会，我只是上门借个厕所的。”小丽慌张解释。

    “我妈想看看你。”男人深沉地说。

    哭过之后的男人像是变了一个人。这时小丽听到自己手机响，想必是赵飞打来的，她像是看到救兵。

    “我先听听手机，接我的人到了。”小丽尽量保持微笑。

    想越过男人进房间拿手机。

    “你真的想抛弃我们俩母子。”小丽越过他身边时，他趁机抓住小丽。

    “庆儿，带你女朋友进来说说话，她不该还生妈的气吧，妈不会阻挡你们结婚了。妈知道你也孤单。”老人说完话又伴随一阵咳嗽声。

    小丽看看男子，点点头。她知道自己得服从男人，不然很难脱身。

    谁想到公交车站看起来那么干净的男人，屋里却阴阴沉沉。

    这个城市街上形形色色的人，外表看起来都光鲜亮丽，但关上门谁都有说不出的秘密。

    小丽突然怀念工地上的阳光，热辣辣的，到处一片光明。

    慢慢走进屋，桶里那堆苍蝇似乎害怕陌生人，哄得一阵飞起来，有些还扑到小丽脸上。

    小丽不往桶里看也知道那是什么。

    “闺女，你回来啦。”床上躺着的老人从被褥里缓缓伸出手。

    那只手比鸡爪子还要瘦，指关节处发黑发黑，毫无血丝。

    老人身体似乎想动一下，可惜身板子瘫痪了。

    “阿——姨。”小丽轻轻喊一句。

    “你以前是叫妈的。”老人眼神空洞望着小丽，眼里看不到一点白，黑漆漆的似乎发出阵阵幽怨。

    “妈叫你喊妈呢。”男子在后面提醒，似乎又在威胁。

    小丽才发现这对母子都有问题，应该是把她当成以前逃跑的女朋友。

    “阿——姨。”小丽颤颤巍巍又喊一句。

    “你什么意思，妈叫你喊妈呢，你是不是嫌弃妈瘫痪了。我告诉你，即使妈瘫痪了，她还是我妈。”

    男子在后面揪了一下小丽，大声怒骂。小丽吓得只有瑟瑟发抖。

    “庆儿，别吓坏她。人家害羞呢，等你们礼成再改口也不迟。哦，我一时想不起你名字了，你该叫倩吧。”老人那空洞的眼神又盯着小丽。

    小丽不敢说话，她已经肯定这对母子精神有问题了。

    这时又传来手机响的声音，小丽听着熟悉的铃声，回头看看男子。

    男子在后面按着她，小丽根本站不起来。

    小丽只好面对着老人，老人鸡爪般的手指在寻找小丽的手。

    小丽不忍心，还是一把抓住她。这时后面按着她的肩膀大手松了一下。

    “你的手真暖，我躺了十多年一直只觉得冷冰冰的。”老人咧开嘴笑，可是牙齿黑漆漆的，还发出一阵臭味，该是没怎么刷牙。

    瘫痪十多年，那后面男子该照顾她十多年了。

    “你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都怪妈以前对你不好，处处跟你作对。

    妈在床上躺十几年也想明白了，你不是来抢我儿子。

    你是来接替我的任务，帮我照顾他。

    我以前太自私了，以为你要把我儿子抢走。

    妈什么都没有，没老公没有钱，含辛茹苦就养大一个儿子，看到他长大我真的高兴啊，

    那会就觉得自己没白来一趟人间。”老人说着眼里流出泪水，接着是一阵阵咳嗽声。

    小丽默默听着，她不敢说一句话。

    “妈老糊涂啊，当时竟然反对你们，我把他教的好好的，以为你会把他教坏，妈不放心啊。

    现在他没人陪伴，妈连死也不放心啊。我要看到你们结婚，我就死得瞑目了，不然我不敢死。”

    小丽只感到压抑，老人那黑漆漆的眼神盯着小丽，小丽不敢看她的眼睛，她的眼睛要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