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缓缓睁开沉重的双眼,视线渐渐变得更为清晰起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正对着床的柜门,对面的衣架挂着一件衬衫,正是他之前穿过来的那件。
此刻,它已被精心熨烫过,平平整整、干干净净地悬挂在衣架之上。
像是皱皱巴巴的心,也被熨斗熨平了一样,带着水蒸气,湿湿热热的。
傅堇臣只觉得自己的嗓子如同被火烤过一般,沙哑得厉害。
他艰难地张开口,发出略带颤抖的声音问道:“几点了?”
坐在床边的李年昕听到他的问话,继续搅拌着手里的碗,想把手里的粥晾凉。
轻声回答道:“你睡了快十个小时了,现在已经晚上十一点半了。你先别乱动,安生躺好,吃点东西吧。我给你做了点粥,稍微填填肚子。”
说着,她端起手里那碗热气腾腾的粥,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轻轻吹去表面的热气后,递到了傅堇臣的嘴边。
傅堇臣张开嘴,一小口一小口地慢慢吞咽着。这粥炖得极为软烂,入口即化,而且还散发着淡淡的肉香和米香。
他细细品味着,想要将这美妙的味道深深地烙印在记忆之中。
却发现由于发烧的缘故,自己的味觉似乎变得迟钝了许多,无论怎样努力也无法完全捕捉到那种独特的滋味。
想到这里,他不禁感到一阵烦躁,心中暗暗埋怨味觉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出了这样的差错。
不过,专注于照顾他的李年昕并没有察觉到他内心的烦闷。她依然温柔而细致地给他喂着水,生怕他因为喉咙疼痛而难以咽下。
原本她还担心家里备用的退烧药对于此时的傅堇臣来说太过难以下咽,于是特意将其研磨成粉末,混入了粥中。
不一会儿,那碗粥便见了底。傅堇臣靠在枕头上,微微喘着气。
李年昕放下手中的碗筷,轻轻地为他擦去嘴角的残渍,然后拉过被子,细心地盖在了他的身上。
按照自己生病的经验,估计再过几个小时,等到下半夜的时候,傅堇臣就会开始发汗,希望那时他的病情能够有所好转。
当李年昕将所有事情都整理妥当的时候,时间已然悄然滑过了午夜十二点。
她稍显疲惫地伸了个懒腰,幸好已经提前完成了洗漱流程。
此时的她正准备端起桌上那堆叠在一起的碗筷,打算把它们扔进厨房水池里清洗干净后便直接上床休息。
然而就在她的手刚刚触碰到电灯开关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严厉的呵斥:“不要关灯!”
这突如其来的吼声让李年昕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扭过头去,只见傅堇臣一脸惊慌失措的模样,仿佛遭遇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一般。
他迅速从床上弹起来,试图冲过来阻止李年昕关掉灯光。
李年昕满心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个神色慌张的男人,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会对关灯这件小事产生如此强烈的反应。
不过回想起之前有几次发现傅堇臣睡觉时也总是开着一盏夜灯,她便权当他是不习惯在完全黑暗的环境下入眠了。
李年昕默默地松开了按在开关上的手,让房间继续被明亮的光线所笼罩。
灯光有些晃眼,傅堇臣的眼睛盯着灯光有些酸痛,很快困意席卷而来。
看到李年昕站在门边,静静注视着自己,像是得到了安心的依靠,不一会就睡着了。
李年昕静静地凝视着他那紧皱的眉头,在睡梦中缓缓地松开、舒展。
看到这一幕,她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安心地转身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所谓的“自己的房间”,实际上只是昨天谢君安所居住过的那个房间罢了。
而她原本的房间,则给了傅堇臣。
此刻,当她踏入这个房间时,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谢君安身上独特的古龙水气息。
若有若无的,如同一缕轻烟,萦绕在她鼻尖周围,久久不散。
拥有了自己的自由时刻,李年昕这才敢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把整个人软绵绵地扑倒在了床上。
那张床异常柔软,厚厚的被子如同云朵般将她包裹起来。她摸了摸枕头,是谢君安特意按自己喜好的品牌置办的。
即使国内很难买到这个牌子的床品,却还是想办法漂洋过海给她带来了。
她用力一扯被子,便把整个脑袋都埋进了这片温暖之中。
刹那间,四周陷入了一片漆黑,只有那双扑闪着的明亮眼眸,在黑暗中显得格外醒目。
可是,透过那闪烁的光芒,流露出来的却是无尽的忧愁,宛如夜空中最黯淡的星辰陨落于此。
另一边的傅堇臣正静静地躺在床上假寐,听到从李年昕房间里传出关灯的轻微声响后。
原本紧紧闭着的双眼,瞬间睁开,目光直直地锁定在头顶那盏散发着柔和光芒的挂灯上。
那张柔软无比的大床之上,铺陈着一层厚厚的毛绒毯子当作床单,这使得床垫显得愈发松软、舒适。
傅堇臣轻轻地翻了一个身,将鼻尖紧紧贴靠在枕头上。
刹那间,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正是李年昕常用的洗发水所散发出的独特香味。
清新淡雅且十分好闻,令他不由自主地沉醉其中,甚至产生了一种难以遏制的欲望。
如此舒适宜人的床铺所用的床品,傅堇臣仅仅只是瞥了一眼,便立刻认出这些都是李年昕一直以来惯用的款式与品牌。
显然,它们是经过精心挑选,特意迎合她个人喜好而购置的。
想到此处,傅堇臣不禁冷笑一声,心中暗自窃喜:不知道谢君安是否清楚,李年昕对于床品的这种特殊偏好其实是由自己带给他的。
在德国的时候,因为他对于床品有着极高的要求,久而久之竟然也深深地影响到了她也习惯用这个牌子的床品。
如今,李年昕已经来到此地,没想到她依然保持着与自己相处之时养成的那些习惯,丝毫未曾改变。
不知为何,这一发现竟让傅堇臣心底涌起一丝莫名其妙的胜利者的成就感。
也许在某些方面,即便谢君安占据再多的优势,有些东西终究是无法从他手中夺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