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惜话落，皇后的脸色肉眼可见变得复杂，夹杂着痛苦、仇恨、无奈，许久，她轻叹一口气：

    “在你之前进宫的这边妃嫔，包括我在内，估计都难有孕了。”

    兰惜不是个愚蠢的，瞬间脑子里闪过皇贵妃此人，或许是她面色变换太快，皇后一眼就看出来了，苦笑道：

    “你也猜测到了，如你所想，刘氏还是皇贵妃的时候势大，宫里的妃嫔有一个算一个，都被她下过药。”

    当今陛下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皇子，是中宫皇后丧子，因病去世后斗倒各位皇子才上位的，皇帝就是靠镇国将军府才赢的，那时候刘氏女原本是要做皇后的，是前朝大臣一起阻拦最后才成了皇贵妃的。

    刘府对皇帝有扶持之恩，再加上手握兵权，刘皇贵妃在后宫可谓是一手遮天，但是或许是苍天有眼，刘皇贵妃身子不好，难有孕，可是刘皇贵妃此人，嚣张惯了，又爱皇帝，自己无子，也不许别人有孕。

    贤妃能生下儿子也是天大的运气，那时候贤妃刚好出宫省亲，在娘家发现有孕，陛下一直瞒着此事，贤妃是在宫外产子的，甚至贤妃和大皇子在宫外住了整整一年才回宫的。

    此后再无人能怀孕，贤妃带着大皇子日日被太后下令关禁闭，实则是为了保护她们母子。

    那段时间兰惜还在宫外和自己老爹斗智斗勇，闻言很是感慨：

    “幸好嫔妾进宫晚，不然更得遭罪。”

    皇后笑笑，摸了一下兰惜的脑袋，“杳杳生来好福气，能得陛下真心惦记，前朝后宫稳了才进宫。”

    兰惜撇嘴，好福气吗？只怕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如今得到了也不知哪日就厌烦了，所谓距离产生美就是如此。

    不过也无所谓，她有钱，又是贵妃，只要不犯傻，不爱皇帝，日子自然好过。

    “其实咱们陛下和前朝大臣心里都有数，陛下暗中派人去边关收复兵权，面上又选我谢氏女为皇后，目的就是掣肘贵妃，可惜我不争气，也被皇贵妃下手得逞了。”

    不过也是因为皇贵妃谋害她这个皇后这件事，陛下才光明正大将皇贵妃降位子，从而撕开一个口子，慢慢的就将刘氏一族拔除。

    “所以啊杳杳，我恐怕生不出嫡子了，你若有个孩子，那我们俩后半辈子才有个依靠。”

    兰惜：“......”

    她只想说皇后娘娘高看她了，她这辈子真的不想生孩子。

    于是兰惜委婉道：“我身子寒凉，不太利于孕育子嗣。”

    皇后叹气，“罢了，贤妃也是个好的，你若真的无子，就只能依靠贤妃了。”

    说到贤妃皇后又想到良妃，“其实良妃性子才是最好的，可惜她身子不好，期盼她有孕还不如期盼本宫有孕。”

    皇后的性格是真的温婉，此刻又发愁起来，“良妃整日身子又不好，又爱看些诗书，看完又多愁善感，御医说她的身子一半是自己想不开才如此。”

    出了皇后的景仁宫兰惜轻轻呼出一口气，往日皇后娘娘是绝对不会说这些话的，或许是陛下明年要选秀给皇后的刺激太大了吧。

    被皇后的话搅得思绪有些乱，兰惜不想坐轿撵，带着香梨和石榴慢慢走回去，风刮得人脸有点痛，大家都不爱出门，请安散过之后都赶着回宫了，所以御花园没什么人。

    十一月的御花园带着些许萧索，即便暖房培植出很多如今本不该有的鲜花装饰，依然没有春夏那么鲜活。

    八月入宫的时候荷塘还是满池绿色中透着粉色、白色，如今只留下残枝败叶。

    兰惜正要离开，突然见到荷塘边冒出一个脑袋，穿着一身藕色宫装，旁边有宫女往她身上披披风。

    “良妃姐姐！”兰惜走过去，良妃手上拿着一个小花锄，前面一一个巴掌大的坑，良妃的衣服上都沾满了泥土，精美的绣鞋也都是污泥。

    看到兰惜来，良妃不好意思地低头看自己的狼狈，“妹妹见笑了。”

    “这么冷的天，姐姐这是在做什么呢？”

    良妃脸上浮现出一抹愁苦，整个人显得有气无力的，蹲下来，将旁边的一条巴掌大的红鲤鱼捧起来轻轻放到坑里面。

    “这红鲤鱼养在我宫里，前几日就不好了，拖到今日就没了，大概是沾了我的病气吧，我就想着将它葬在水边吧，希望来世它别再托生为一条鱼了。”

    想着想着良妃又咳了两声，“我也不知道这条鱼的母亲是谁，只希望葬在水边它能离它母亲近点，如今我葬它，改日希望到我的时候也有人葬我。”

    她这话说得是多余，她是陛下的妃嫔，死后自然会风光大葬。

    兰惜听得有些无语，前有黛玉葬花，今有良妃葬鱼。

    “天气冷了，鱼冻死了多正常，又或者是鱼食太多鱼吃撑死了也不少见，怎么就跟姐姐的病气扯上关系了？我看姐姐也不是病得慌，是闲得慌脑子瞎想还想得消极，我看这死掉的鱼和姐姐就是完全相反的想法。”

    在良妃不解的目光中，兰惜道：“我如今看这鱼想的就是如果这鱼带着记忆投胎转世成一个翩翩公子，对着姐姐这位给他葬身的善良的娘娘，会发生什么事情。”

    良妃看书不少，诗词里也不乏有才子佳人、寄托情意，顺着兰惜的话想，脸一下子就红了。

    “话说姐姐看了那么多诗词歌赋，宫里众人都说姐姐才华卓越，不知姐姐可会写话本？”

    “写话本？”良妃还没写过呢。

    “对啊，写话本，姐姐反正闲着没事，不如写点话本来瞧瞧，反正我也无聊。”

    “你若缺话本不如让殿中省的人去买点，或者禀明皇后娘娘让人给你带点话本回来。”良妃道。

    兰惜一脸嫌弃：“我想看点不一样的话本，宫外那些话本都是些科举不过的穷酸秀才写的养家糊口的玩意儿，尽做白日梦，哪家相爷的女儿这么眼瞎，非要看上一个有夫之妇？”

    “姐姐写出来的肯定和这些不一样。”

    “姐姐难道不想看看自己能写出什么样的话本？”

    “反正也就是我一个人悄悄看，不妨事的，别人又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