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和没有拒绝吴启的好意。
看起来让于左、于右两人跟着他,似乎是存了点监视的意思,可实际上以吴启几人的实力,真要对他进行监视的话,根本不用这么麻烦。
苏清和暂时不清楚吴启身边跟着的这四人的具体境界究竟如何,不过总感觉四人应该都是甲等的层次。
因此有两名甲等随侍左右,起码无论身处于清河郡城内的任何地方,他的人身安全都肯定能够得到充分的保障。
在客栈的门口跟吴启分开,两组各三人背向而行。
吴启因为要出城前往虎丘山,所以骑马离去。
苏清和三人则是慢悠悠的晃荡在大街上,一边往崔氏族宅的方向走,一边时不时往街道两边的铺面里钻,赏玩铺面内正在售卖的那些各有特色的物件。
当然,主要是苏清和自己在四下里晃荡和各种钻铺面,于左、于右两人其实始终保持着足够的警惕,以确保不会有突发情况威胁到苏清和的安全。
甚至于两人的戒备态度比跟在吴启身边时还要更加严谨、更加认真!
没办法,吴启自身拥有着甲等的境界,和苏清和这种丙等中境界的抗风险能力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在吴启的身边时,两人护卫安全的职责更像是一种姿态。
而跟在苏清和的身边时,两人却真的要拿出百分之百的劲头。
由于来回钻铺面,导致前行的速度很慢。
苏清和发现郡城内这些铺面里的货物竟是相当丰富。
得益于大周境内发达的运河网络支撑,各个郡府里的特产几乎都能在其他郡府中买到。
区别只在于价格!
同样一件货物,在三十六郡内很可能会出现三十六种完全不同的价格。
因为发往各个郡府的运费都存在着或多或少的差异。
再加上各个郡府的情况天差地别,有的地方政治清明,自上而下都有能臣干吏,秉承着与民生息的施政方略。
有的地方则腐败黑暗,从官府到世家,全都在无所不用其极的压榨百姓、搜刮民脂民膏。
这就使得各个郡府里私设的关隘、税卡、运河钞关等等等等,数量上甚至能差出几倍。
由此带来的影响,便是大周境内的各类行商奇多。
同样货物在不同郡府之间的巨大差价,刺激的这些商人们甘冒任何风险。
穿行于各个铺面之中足足逛了一个时辰,苏清和干逛不花钱,对于那些琳琅满目的货品没有买下哪怕一件。
每一个铺面的掌柜又或者伙计一开始都是非常热情的接待进店的苏清和。
然而苏清和除了各种询问价格和货物来历以外,丝毫没有要购买的意思,因此当苏清和两手空空、施施然离开铺面时,自然会招致各种白眼和低声咒骂。
全然被那些掌柜和伙计当成了是想要开店的竞争对手。
苏清和对于这些白眼和咒骂根本不在意。
毕竟,被骂两句、瞪两眼又不会少块肉。
再者说了,骂张三而已,跟他苏清和有什么关系?
逛的有点久,问了太多关于各种货物的问题,让苏清和有点口干舌燥。
而绕过了这条街后,又刚好看到不远处的码头旁竖着一个茶棚,于是苏清和便干脆带着于左于右两人坐进了茶摊里,要了一壶粗茶解渴。
这种茶摊卖的都是散茶,喝起来有很浓的涩感。
但胜在便宜,所以很受码头苦力又或者往来的脚夫们欢迎。
苏清和坐进茶摊的时候,茶摊里已经只剩下最后一张桌子了,其余的七八张桌子则全都坐满了苦力。
其实拢共不过二三十人罢了,相比于码头上正在辛勤忙碌的那些苦力来讲,这些坐着休息的苦力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
清河郡城里的数十个内河码头,基本上每天都会从早忙到晚。
数之不尽的货船源源不绝的停靠在各个码头上,必须在停靠后的第一时间,完成货物的清点、查验、交接以及搬卸。
因为一旦有货船耽误了时辰,就很可能会造成某一段运河的船运区拥堵,没有人能承担得起拥堵所造成的后果和责任。
这就导致码头上的苦力们必须时时刻刻保持最饱满的人力。
休息只能轮流进行,每天在开工之前,负责这个码头的漕帮分舵舵主会将当日所有前来开工的苦力按组划分。
每个组干多久、休息多久,这都是一早便定好的。
“张三先生,您方才……为什么一直在询问各个铺面里那些货物的价格和来路?您是想要经商吗?”
一直显得颇为沉默的于左,看到苏清和喝了口茶水后、当即往地上‘呸呸呸’的反应,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经商?不不不,商贾之事需要操心的东西太多,还得勾连官府,着实麻烦。我只是想了解下郡城这边的大体物价水平,借此估算普通百姓活的到底有多么艰难而已。”
苏清和解释的同时,招呼着摊主直接给换一壶热水上来,吩咐其不要再继续泡茶了。
没办法,这里专供给苦力和脚夫喝的茶水,便宜是真的便宜,难喝也是真的难喝。
那一股子涩味喝到嘴里,简直就像是馊了的洗脚水与草席精华二合一似的。
如果是大幂幂的洗脚水,那倒是还能忍忍。
可除非大幂幂就站在眼前,否则谁能相信这是大幂幂的洗脚水?
“估算普通百姓活的到底有多么艰难?”
于左本能的和于右对视了一眼后,迟疑道:“这……有什么用处吗?”
苏清和叹气道:“很难说有用处,也很难说没用处。一个庞大的国家,内部矛盾的激化和传导往往是有滞后性的。但从一些最基本的东西上往往能得到直观的体现。
整个大周,就像是一座高塔,高官显贵、豪门世家站在最顶层的塔尖,俯视苍生。可这座塔最底部的台基,却是由无数百姓组成的。如果百姓没了,塔也就塌了。
而百姓其实是最能忍耐的一个群体,除非真的活不下去,否则几乎没人敢揭竿而起。因此我想看看,大周的百姓现在还能不能活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