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黑，帐前的黑甲军又换了一批。
提着食盒的将士将食物摆放于桌几之上，经银针一一试探后方才退出帐外。
朝颜放下手中的工艺书，坐到桌案前，撑着下巴打量角落盘腿打坐的昙曜。
“过来。”
昙曜睁开眼眸疑惑的望向朝颜，朝颜又勾了勾手指，重复道：“过来。”
待昙曜走近，朝颜将面前的鸡汤推到昙曜面前，“喝了它。”
昙曜面色平静的答道，“郡主，贫僧过午不食。”
朝颜没有说话，将昙曜的眉眼从上至下审视了个遍，突然大怒道：
“今日都做的是些什么玩意，这还能入口吗？你，过来，都给本郡主吃了！”
听到帐内的怒骂声，门外驻守的黑甲军瞬间紧张的脑门冒汗。
自他们换岗以来，这已是第三次听到郡主对那和尚发怒。有一次甚至还动起了鞭子，那鞭子呼呼声，没把他们吓个半死。
也不知这和尚哪里得罪了郡主，平日郡主并未如此骄横啊。
再说了，出家人本就过午不食，郡主你何必为难人家呢？
黑甲军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默默站得更直些，不敢偷看帐内情形。
昙曜对上朝颜含笑的双眸，小声劝道：“颜颜，你知我过午不食的。”
朝颜一手搭在昙曜的手腕上，将身子更凑近些。
“我只看到你如今瘦的皮包骨，你若是不吃，我也不吃。”
昙曜无法，端起面前的鸡汤饮了一半，嘴角弯起，“可够了？”
朝颜满意的点点头，又夹起一块肉塞进昙曜的嘴里。
“多吃些，赶紧补回来。”
“好。”
自早些朝颜打碎茶杯后，昙曜就完全确定了朝颜的心意，是以后来他接连配合朝颜演了好几场戏。
一次两人借着皮鞭声，将相思之情吐露过半。
“昙曜，我只能做到这个程度。若是明目张胆的善待你们，才会给你们带来祸事，你可明白？”
昙曜何等聪明，怎会不明白。
“我知颜颜心意，此恩无以为报。”
“那你就以身相许吧。”
昙曜脸红的低下头，没有反对，也没有答应。
有些话他还是没有问出口，比如朝颜为何非要挑起两国之战，为何不提前阻止？
只怕问了这些，他再难看到朝颜快活的模样。
饭毕，将士将食盒取走，昙曜被朝颜派去打些热水来泡脚。
既然是小厮，不做事哪能行。
朝颜本想自己脱下鞋袜，却被昙曜阻止。
“我如今是郡主的内侍，这些事理应我来。”
朝颜一下没控制住表情，哈哈大笑起来。
“那就你来吧，昙内侍。”
昙曜半跪于朝颜身前，小心翼翼的将朝颜的鞋袜脱下，扶着朝颜的脚放入热水中，双手覆上脚背。
“也只有这个时候，我才能正大光明的触碰你。”昙曜轻声说道，声音中带着些许忧伤。
朝颜轻轻抚摸昙曜的头，“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嗯。”昙曜斩钉截铁的点头，面上带着温柔的笑容。
朝颜看着帐外走过一队巡防将士，七日后，凉王必降，他们也能回到寺院。
昙曜日后的路还长着，所以朝颜并不担心昙曜会死于魏帝之手，她早已想到阻止魏帝屠杀他们的方法。
感受到昙曜将自己的裤腿向上拉起些，朝颜想阻止已来不及。
昙曜的指腹在朝颜腿上的伤疤处游走，声音低沉的问道：
“这些伤是何时来的？你离开时并无此伤。”
“无事，已经好了。”朝颜笑着宽慰。
“可是赤浑？”
朝颜微不可察的点头，“昙曜，不要怪罪自己，你救下了同门，我也好端端的在这，不是吗？”
昙曜没有抬头，紧盯着朝颜腿上的疤痕。
“颜颜，我是不是很没用？总是害你陷入困境。”
“胡说，你比任何人都优秀，莫要妄自菲薄。”朝颜见无人注意帐内，飞速的在昙曜的唇上落下一吻。
“昙曜，任何人都取代不了你在我心里的位置，你是我黑暗中唯一的指引，若是没有你，我早逝世在十年前。”
昙曜笑得比哭还难看，眼角泛泪。
“颜颜亦是我的支柱，没有你，我也不独活。”
“明日我为你做些祛疤的药膏，可让疤痕淡些。”
朝颜笑着点点头。
时至深夜，昙曜正欲离开，被朝颜拦住。
“你要去哪啊？昙内侍。”
昙曜困惑的回道，“郡主该歇息了，贫僧也该回应回之处。”
朝颜没好气的说：“本郡主可没听说过哪位内侍晚上是离开主子的。”
“啊？”
朝颜也懒得给昙曜解释，叫来门外的黑甲军。
“给这臭和尚讲讲，内侍晚上要做些什么。”
黑甲军对昙曜投去同情的目光，“军中内侍，同时肩负守夜之责。在主子歇息时，要守在外间，随时听候主子吩咐。”
朝颜戏谑的看着昙曜，看吧，不是我强留你，而是你是内侍，我是主子。
“出去时将帘子放下。”朝颜对黑甲军吩咐。
“是。”
昙曜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这...若是内侍是旁人，想要对你不轨，岂不是轻而易举？”
朝颜被昙曜的话逗乐，捂嘴偷笑。
“你当门外的黑甲军都是傻子？一点动静，他们都听得见，而且他们每隔一段时间都要进来探查的。”
“如此，我便放心了。”
朝颜将自己床上的被子塞给昙曜，悠闲地走到屏风后。
“师兄，吹灯。”
昙曜的嘴角轻轻上扬，“好。”
风吹得帐帘飞起，不时由帐外传来一阵阵凉风。
朝颜将手撑在脑后，隔着屏风看榻上的身影，将内心的躁动按捺在心底。
在床上折腾到深夜，感觉帐外的黑甲军又换了一批人，朝颜忍不住蹑手蹑脚的从床上爬起来，摸黑走到榻前。
昙曜听到动静转头看向榻边人，视线相接，两人的唇渐渐凑近到一起，共舞于舌尖。
这一夜，过得有些漫长。
翌日清晨，朝颜的帐营迎来一位不速之客——卢统。
卢统摇着扇子走入帐内，笑得满面春风。
“郡主，今日天气不错，有没有兴趣一起骑马去看看大好河山啊？”
朝颜兴致缺缺的看了眼卢统，“没兴趣。”
卢统看到了一旁给衣物熏香的昙曜，觉得这和尚好生眼熟，不过他已知晓昨日选小厮之事，便也没在意，继续劝道：
“日日待在军营中多么无趣，出去走走吧。”
“卢公子还是去请我三兄吧，他应该会答应你。”
“我与道俊、道生都已约好，现下只剩你一个。”
卢统摇着扇子在帐内放肆的环顾一圈，发现了放在一旁的轮椅。
“哟，这玩意儿郡主还留着呢？要是郡主喜欢，我再派人给郡主送几个来？”
朝颜嘴角勾起，“好啊，我正愁晚上冷呢，一起劈了当柴火。”
“啧啧，你真是暴殄天物，枉我悉心照料你多日。郡主就当给我个面子，今日与我一起出去游玩？”
朝颜似是想到什么，“这可算是你要的报答？”
卢统迟疑片刻，噗呲一下笑出声。
“好吧好吧，算是。”
“好，昙内侍，你与我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