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曾经熟悉的府门，朝颜莫名产生了生疏感。她站在府门前踯躅不前，深吸几口气才踏上青石台阶。

    还未反应过来，她就落入一个妇人的怀抱中。妇人抱着她看了又看，连声说：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朝颜的眼睛忽的有些发酸，无论她长多大，母亲的怀抱总是这么温暖，能包容子女所有的错误。

    “娘，你怎么出来了？”

    南安公主抚摸朝颜鬓角的头发，还没有说话，她身后的青悦就接口道：

    “小姐，公主今日天没亮就派人去城门口守着了，您刚过城门，公主就守在门房等您。”

    “多嘴。”南安公主侧头小声斥责，她不要面子的么。

    朝颜擦擦眼睛里的泪水，笑着挽上南安公主的胳膊。

    “以后颜颜就日日陪在娘身边，不乱跑了。”

    “胡说，你要是天天守着你娘，那老夫守着谁去啊？”

    阳平王笑呵呵地走上前，感慨地看着一年多未见的朝颜，她过往活泼的性子似被磋磨殆尽，看起来就如京师大家闺秀般知书达理。

    朝颜笑着答道：“爹去守着圆圆，爹之前不是总羡慕别人可以含饴弄孙吗？如今大兄有了，还不得好好哄着。”

    “鬼灵精，好了，天气冷都别站在外面，你娘早早就让人准备了你爱吃的菜，快些进来。”

    三人还未走近前厅，远远地就看到翘首以盼的杜家其他人。

    道生早朝颜几日到家，经过西北边塞的磨炼，他的棱角越发分明，眼神更加坚毅。看到他身旁站着洛灵，手中还抱着一个奶呼呼的小娃娃，朝颜真心地为他高兴。

    凤皇反常地没有穿道服，即便如此，他身上仙风道骨般的气质仍掩盖不住。

    道俊看起来倒成熟了不少，颇有朝廷重臣的风范。若不是他偷偷对朝颜眨了下眼睛，朝颜差点就要被道俊的表面糊弄过去。

    席间大家说了很多话，多到朝颜记不清说了什么，她只感觉自己的脸都要笑僵了。有了小奶娃的加入，王府的欢声笑语只比从前更甚。

    虽然朝颜不在府里两年多，但她的院子仍保持得和以前一模一样。南安公主每旬都会派人来打扫一遍，总想着万一哪天朝颜就突然回来了。

    朝颜在月色下环顾院中熟悉的一切，过往发生的事在她脑中一段段闪过。

    她总觉得阳平王府似乎被一层乌云所笼罩，府中众人的笑不见底。

    “颜颜，喝两杯？”

    道俊手拿两个酒瓶，斜倚在院门口对着朝颜晃晃。

    朝颜轻笑几声，命絮絮去厨房找几道小菜来。

    几杯酒下肚，道俊的话匣子也对朝颜打开。

    如今阳平王府已不如几年前的风光，阳平王不知何故站到了太子的羽翼下，在朝堂上与崔浩针锋相对。

    凤皇也被阳平王逼着入了朝堂，现下在礼部任职。

    道俊又闷下一口酒，揶揄地看向朝颜。

    “还有一事，你想不想知道？”

    朝颜的嘴角上扬，笑着说：

    “和我还卖关子。”

    “原来的道人统弘元死了，太子力荐昙曜继任，今晨刚颁发诏书。”

    朝颜的心情有些复杂，她本该恭喜昙曜才是，可是她分明记得昙曜要担任道人统是几年后的事。

    她的心底隐隐有些担忧，历史已经被她改变了，那其他的事会如何发展，她也说不清。

    道俊见朝颜半晌没反应，问道：

    “你去了中山后，和他还有联系吗？”

    朝颜回过神来，答道：

    “我若说没有，三兄可信？”

    “自是不信。”

    道俊犹豫片刻，担忧地看着朝颜，又问：

    “前几日相津来找过我，你可知是何事？”

    “是向你打听我与昙曜的事吧？”

    道俊点点头。

    “三兄是怎么和他说的？”

    “我说...那时你身中魅毒，无药可解。”

    “唉，三兄应该说得更严重些，我与昙曜可是日日私会呢。”朝颜打趣道，似是不太满意道俊将事情说的过于平和。

    道俊见朝颜这般表情，心底隐隐起了担忧，身子凑近朝颜问：

    “他可是对你做了什么？”

    朝颜愣了下，笑着摇头。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她不想提起这事。

    可让朝颜没想到的是，回府的第五日，南安公主便拉着朝颜提着一堆礼物去了卢府。

    美其名曰，感谢卢统过去几年在中山对朝颜的照顾，要亲自上门致谢。

    朝颜对此非常极其特别不解。

    若说要致谢，让下人去送礼即可，哪用得着他们亲自上门，而且还拉着道生一起。

    南安公主对此解释道：“卢老夫人病重，他们理应去探望。”

    朝颜仍然觉得这个解释很牵强，以往也没听说阳平王府和卢老夫人有来往。

    相较于阳平王府，卢府无处不透露着硬朗之气，说的好听是硬朗，说的不好听就是死气沉沉，让人压抑至极。

    从府门走到后院，他们就已路过三个练武场，场上摆放着一排排兵器。

    满府入目的装饰不是黑色就是深褐色，连门窗上的雕花也是方方正正，死板的很。

    卢夫人，也就是卢统的娘，亲自带着南安公主一行人走到卢老夫人的院子，与府中其他地方不同，卢老夫人的院中倒种了各色的花草。

    只可惜，花草香全被药味所覆盖，失了生机。

    走进卢老夫人的屋内，就看到卢统正端着一个汤碗，一勺一勺地喂到卢老夫人的嘴边，饶是他没有转身，朝颜也感觉他比先前憔悴不少。

    “老夫人，南安公主来看您来了。”

    卢夫人的这声呼唤，叫回了祖孙俩的注意力。

    看到朝颜的那一刻，卢统手中的汤勺猛地撞上碗壁，发出“噔～”的一声，他的眸中闪过几丝光彩，可转瞬又黯淡下去。

    卢老夫人约莫七十岁，在这个朝代已算是高龄。她虽不复年轻韶华，但看得出原来也是少有的骨相美人。

    “是…公主啊，有劳你来看老身了。”

    南安公主笑着走上前，坐到卢老夫人的床边。

    “年前就听闻您身子不好，但府中事多，今日才得空前来，您莫要怪我才是。”

    卢老夫人笑着摇头，“我年纪也大咯，该去找他们了。”

    她的视线扫向朝颜和道生，眼睛陡然放大。

    “这两人是吾的长子和幺女，名唤道生和朝颜。”

    南安公主顿了顿，又回头对道生和朝颜说道：

    “你们快上前来，让老夫人看看。”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