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午后,和煦的阳光洒在花园的水池中。碧波荡漾,倒映着岸边盛开的百花,与奔跑追逐蝴蝶的小团子。
高洛灵微笑着朝圆圆招了招手,一把将她抱进怀中,拿起帕子擦拭她额边的薄汗。
被圈在臂弯里的小人儿并不老实,眼巴巴的望着另一边撑着头打盹儿的美人,不停叫着:
“咕咕~咕咕~”
朝颜耷拉着双眸看起来很是犯困,听到圆圆的叫声,她还是强撑着弯起嘴角摸了摸她的头。
“颜颜,你若是累了就先回去歇会吧,这小家伙精力旺盛着呢,得在这园子跑到天黑。”
朝颜打了个哈欠,“无事,也不知怎的,最近总是犯困。”
高洛灵忧心地看了眼朝颜,将圆圆递给身旁的婢女,伸手贴上朝颜的额头。
“要不去请郎中来看看?我听你院里的人说,你最近总是睡不醒。”
朝颜又打了个哈欠:“想来是犯春困,不打紧。”
“对了,嫂嫂,我听说高大人前几日与太子殿下起了争执,是怎么回事?”
高洛灵的眼神暗了几分,低落地说道:
“我也不知具体是何事,我爹的性子比道生还要耿直,想来是有什么事看不惯吧。”
“所幸太子敦厚,并未处罚我爹。倒是你,外面的流言蜚语可当不得真,你莫要往心里去。”
虽然阳平王夫妇已下令不准下人讨论此事,但也架不住下人揣测,闲言闲语扰人心烦。
“嫂嫂看我像有事的人吗?”
朝颜弯起眉眼说道,她自然知道外面在说些什么,可他们说的本就是事实,她确实夜宿寺院,也确实当众说要与昙曜成亲。
有什么好争辩的,随他们说去。
她捂着嘴再次打了个哈欠,一手撑着头再次打起盹儿来。
高洛灵担忧地看着朝颜,给身后的絮絮递了个眼神,絮絮点点头离开,再回来时,她的手中已然端着个托盘。
“小姐,大夫人,金盏莲子羹做好了。”
絮絮将托盘中的白玉碗放到朝颜手边,退后几步候在一旁。
朝颜耷拉着脑袋,拿着勺子在碗里搅动几圈,舀起一勺正要放进嘴里,圆圆晃晃悠悠地跑来,直直地扑到朝颜的膝盖上。
“咕咕~咕咕~圆圆要。”
朝颜捏了捏圆圆肉嘟嘟的小脸蛋,“你想吃姑姑这碗?”
圆圆乖巧地点点头,眼巴巴地看着朝颜的手,嘴边似有晶莹剔透的东西流下。
“圆圆,你到娘这边来,娘喂你吃好不好?”
圆圆的小脸皱紧,苦恼地看了看高洛灵,又看了看朝颜,坚定不移地摇头,将朝颜的腿抱得更紧些。
“不,要咕咕。”
朝颜笑得前俯后仰,拍拍圆圆的头,温柔地说:
“来,姑姑喂你。”
“颜颜,你别太惯着她。”
“小姐,不可。”
高洛灵和絮絮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朝颜不解地看了看两人,问絮絮:
“为何不能?”
絮絮憋红了脸,急的简直要在原地跺脚。
“小小姐吃不得莲子,小姐您的碗中有莲子。”
朝颜看着絮絮不说话,她前几日才看到圆圆吃过莲子羹,絮絮这瞎话真是张口就来。
絮絮求救般地看向高洛灵,高洛灵也愁得不停搅帕子,幸好阳平王的到来救了她们。
“洛灵,道生有事寻你,你快些去吧。”
高洛灵与阳平王对视一眼,心领神会地抱起圆圆就走。
朝颜此时已经感觉眼前开始模糊,身子也支撑不住地往一旁倒。絮絮见状连忙让人扶着朝颜,将莲子羹往朝颜的嘴里送。
过了半晌,朝颜才觉得困意散去,虚弱地靠在侍女的身上,有气无力地说:
“我说为什么最近吃的东西味道不对,看来是你们往里面加了药啊。”
“小姐~”絮絮心疼的快要哭出来。“奴婢的心都是向着您的。”
朝颜冷冷地瞟了絮絮一眼,又看向面色凝重的阳平王:
“爹,你们到底瞒着我什么?”
阳平王无奈地叹了口气,给身旁的小厮婢女使了个眼色,让他们都先退下。
“颜颜,事到如今,我也不能再瞒你。你那日面见陛下从宫里出来,是中了一种名为‘永梦无声’的毒。”
“中毒者会时不时陷入沉睡,具体什么时候能醒来,不得而知。且此毒无解,只能每七日服用一次药物来抑制。”
朝颜苦笑几声,原来这就是他们要把七日说成三日的缘由。
她原先也疑惑自己怎么能睡那么久,是道俊掰着指头告诉她是昏睡当天到醒来那天,中间只隔了一日,都是昙曜糊涂算错了。
如今看来,是全府一起在瞒着她。
“是谁下的毒?”
“宫里的人。”
“陛下?”
那日她只见过魏帝一人,旁人要想在宫里给她下毒,不是件容易的事。
阳平王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颜颜,这药来得不容易,你莫要浪费。”
朝颜反问:
“陛下是怕我不嫁给卢统,所以才对我下药的么?”
“颜颜,陛下已经下令,下月初六你与卢统完婚,时间紧,大内会派人来操持。”
阳平王实在不忍心直面朝颜,低垂着头又说:
“是为父无用,保护不了你。”
朝颜看着曾经脊背挺拔的阳平王,如今也弯了腰肢,满头青丝白了大半,她反过来安慰道:
“是我闯祸太多,连累了王府。”
阳平王拢在袖中的双手握紧,过去舌战群儒的他,如今竟也落到无话可说的下场。
“不,不是…”
朝颜打断阳平王的话,又问:
“爹,可否请卢统过府一叙?”
阳平王愁苦地看着朝颜,点了点头。
卢统到时,已近黄昏。
朝颜仍坐在花园的秋千上,身上多了件翠绿色的披风。她已不复先前的嗜睡,手中紧握着一枚石头人像望着天边的橙黄。
“你看,夕阳很美是不是?”
“此处视野不够开阔,不及你我在中山时的美景。”
卢统慢步走近,立于朝颜的身旁。
“卢大人真要娶我吗?哪怕已知我与昙曜的那段往事。”
“我早说过,我不介意。”
“那日卢大人说的一年之约,可还做数?”
卢统微愣,看着朝颜的侧脸久久没有回应。
他很想对着朝颜大吼:
不做数,半点都做不得数。我想与你生同室,死同穴。我想与你做一对恩爱的寻常夫妻。
可对上朝颜那张失了生机的面庞,他只能闭上眼点点头。
“我明日想去听曜师讲经,卢大人可愿一起?”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