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芜刚上前两步,忽然就瞄到了床头柜上摆着的杂七杂八的物品。
她的视线越过那一片医药用品,猛地定格在了靠里面放着的那只葫芦上。
姜芜对月璃刚刚升腾起来的那一点关心,瞬间再次化为怒火。
她走过去,一把拿起那只葫芦,咬牙质问月璃:“你偷东西!这是龙昕大人的!”
龙昕被从殉情崖底背上来的时候,姜芜亲眼看到他手里死死地攥着这只葫芦,一模一样,她不会认错的。
后来太乱了,大家的注意力全都被分散了,所以葫芦的事情很自然地就被忽略掉了。
如果不是恰好又看到了这只葫芦,姜芜觉得自己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想起这茬来。
怪不得月璃躲回月老祠来!
龙昕拼了那条命下殉情崖是做什么的?
是去找幽冥结香的!
不难猜测,这只葫芦里装着的,极大可能就是幽冥结香了。
“月璃,你这是在盗取龙昕大人用命换来的东西,那是要为我家主子修复姻缘线的幽冥结香,你怎么敢偷!”
姜芜接受不了!
月璃艰难地撑起身来,靠到床头上去。
姜芜看到她的十根手指全都包扎了起来,一只手捂着心口的位置,她的左半边肩膀也包扎了起来。
就这么一动,月璃的额头上已经沁出了一片汗珠子。
她太虚弱了。
月璃冲姜芜抱歉地笑了一下:“对,你说的很对,我盗取了龙大哥拿命换来的成果。”
姜芜简直要被气得跳脚了,她……她竟敢这么堂而皇之地承认!
如果不是她太虚弱了,姜芜恨不得上去一把把她揪起来,带回孟婆庄去审讯!
月璃轻咳了两声,唇角竟隐隐地有血丝溢出来:“对不起,我骗了龙大哥,我该死,等龙大哥醒来,我……我会去当面请罪的。”
姜芜满肚子的火气却说不出来。
“可我没办法啊。”月璃继续说道,“我刚刚接手月老的位置不久,就面临着这么大的危机,我能想到的办法只有这个,我……我对不起龙大哥,可我只能这么做。”
月璃的话让姜芜一下子想到了进来时,看到的姻缘树的样子。
她下意识地问道:“月老祠的危机……指的是姻缘树半秃的事情?”
月璃点点头:“我会想到利用你家主子来骗龙大哥去获取幽冥结香,就是姻缘树半秃因她而起。”
“闭嘴!”姜芜喝道,“月璃,你休想将这盆脏水往我主子身上泼!我主子对你们月老祠算是仁至义尽了,你怎么好意思这样栽赃她!”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月璃也有些急了,她又咳嗽了几声,焦急地辩解,“我只是说此事因她而起,并没有说是她主动制造了这一场危机,归根究底,祸根还在柴谙的身上。”
姜芜愣了一下:“柴谙?”
是他的话,那就不稀奇了。
月璃点点头:“当年柴谙亲手斩断了你家主子的姻缘线,这是既定的事实,但他后来却私自将那根姻缘线藏在了姻缘树间,以其他的姻缘线灵气供养那根断掉的姻缘线,甚至后来致使那根姻缘线分了叉,而代价便是,其他姻缘线受损,连带着姻缘树也被伤到了,才会出现半秃的情况。”
姜芜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的真相会是这样的。
“世间万物,因果循环。”月璃缓缓道,“柴谙种下了因,而这因牵扯出的果,应在了你家主子和龙大哥的身上。”
月璃没有说得太透。
但姜芜却明白她的意思。
柴谙犯下的错,他已经遭了报应。
但因果却是应在孟笙和龙昕身上的。
因为那条断了的姻缘线吸收了姻缘树上其他姻缘线的灵气,长出了分叉,龙昕与孟笙之间才会有了这一段缘。
如今姻缘树半秃,为了拯救姻缘树,龙昕和孟笙自然被拉了进来。
龙昕今日所受的罪,都是在还这段缘分的因果。
“龙大哥是我的救命恩人,我骗他,差点害死他,我该死!”月璃自责道,“从一开始,我在鬼市与他竞价,再到茶馆抛出帮孟笙修复姻缘线这个诱饵,诱他上钩,这一步步走下来,每一日我都在自责。
可是我没办法,姻缘树现在只是半秃,等到它枯死的那一天,不仅月老祠得乱,整个三界六道都得乱。”
这话可一点都没夸大其词。
姻缘树承载着三界六道的姻缘。
它一旦枯死,三界六道的所有姻缘就全都毁了!
姜芜对月璃忽然就有些恨不起来了。
但她还是有些生气:“如果你从一开始就向龙昕大人坦白,龙昕大人未必不会帮你。”
月璃摇头:“姜芜,为苍生,为三界六道,这样又大又空的话术,你觉得说服力有多大?但为自己拿命去爱的人呢?”
姜芜愣住了。
是啊。
龙昕大人原本是个乐天派,是整个地府公认的最好说话的人。
但他不是救世主。
身为三殿阎君身边最得力的左膀右臂,他看惯了这三界六道的生离死别,悲欢离合。
让他去救苍生,去救三界六道,或许他只会笑笑说,他再帮忙找找别的办法。
他挑不起这个责任。
可若是为了孟笙……姜芜知道,龙昕一定会拼命!
而月璃抓住的就是这一点。
或许她的手段的确有些卑劣了,可不得不说,月璃太过通晓人性了。
她用孟笙稳稳地拿捏住了龙昕!
“孟笙的姻缘线或许可以重新种出来,那也得是姻缘树完好无损的情况下。”月璃说道,“姻缘树若枯死了,就算我的手段再出神入化,也难妙手回春,姜芜,你明白吗?”
姜芜怎会不明白,但她就是气啊,她嘟囔着说道:“这些话你解释给我听有什么用?!得我家主子和龙昕大人原谅你才行,我可没这个本事越俎代庖。”
“我说过,我会去请罪的。”月璃低头看了一眼心口,“等我伤势稍微好一些了,能下地了,我会去的。”
姜芜盯着月璃的心口,那儿因为刚才的扯动又映出了血。
姜芜再看床头柜上,托盘里的那根又细又长的银针,顿时瞪大了眼睛:心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