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立言今天回家还算早的,回来的时候媳妇还没有睡。
他快速地洗了洗,然后进了卧室。
程立言正想和媳妇儿好好的说说话,沈玉瑶没等他开口,就朝外面指了指,说:“有你一个包裹,乔安帮你取的。”
程立言愣了愣,下意识地朝外屋看了过去。
“谁的?”他问。
“你家里的。”沈玉瑶靠在床头,手里拿着一本书,头也没抬地说道。
“我家里的?”程立言重复着,然后看了媳妇一眼。
虽然沈玉瑶什么也没有表现出来,可程立言还是很明显地感受到了她此时的不高兴。
他没有上床,而是转身去了外屋。
口中念叨道:“我哪个家里?”
自从他爸去世以后,程立言就觉得除了现在的小家,自己已经没有别的家了。
沈玉瑶没有回答他。
程立言走到客厅,在屋里转了转,才在餐桌旁的板凳上发现了那个编织袋。
他拿起来看了看,在看到地址的时候面上的表情不由变了变。
他去厨房拿了一把剪刀出来,将袋子拆开,然后就看到里面装的是半口袋已经放的发黑了的红薯干。
另外还有一封折起来的信。
程立言没有去理会那些红薯干,打开信看了看。
信很短,他连一分钟都没有用到就将信给看完了。
看后程立言烦躁地一把将信扔到了一边,然后自己坐在桌前生起了闷气。
此时沈玉瑶也从屋里走了出来。
她拾起程立言丢在桌上的信打开看了眼,然后转头看他,问:“这钱你给他们吗?”
“不给!给什么给?”
他用脚踢了踢放着放着麻袋的凳子腿,嗤道:“寄点这一块钱都值不到的地瓜干,就想换我一百块钱,我长得这么像冤大头吗?”
沈玉瑶瞥了程立言一眼,没有接他的话茬。
没好意思告诉他,自己在看信的时候,真以为他这个冤大头是做定了的。
毕竟,当初他可是愿意拿出一百块钱替他那个姑姑程兰花收尾,处理麻烦的。
程兰花这封信应该是托人写的,信写得很短,内容也很简单。
信里说前段时间老家下了一场大雨,把他们程家的祖坟给淹了。
说程立言爷爷奶奶的坟塌了个洞,需要找人清理,修补。
说家里现在很困难,让他寄回去一百块钱好给他爷奶修坟。
沈玉瑶当然知道这人是在借题发挥!
修什么样的坟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能用得了一百块钱?
现在都不让搞封建迷信了,好多地方连普通人家的祖坟都被平了。
就算是想修坟,在如今这世道下也不可能大操大办。
为了修坟要一百块钱,说是抢钱都不为过!
可这毕竟是大事。
身为一个大氏族家庭出生的女子,沈玉瑶肯定不可能对这种事关祖宗礼法的事情提出异议。
所以不管她心里怎么想,如果程立言认可这件事,她也绝不会反对。
哪怕她心里完全不赞成。
可看现在这个样子,程立言显然心里很清楚。
既然如此,沈玉瑶就舒服多了。
程立言将那封信团巴了团巴塞到了衣服口袋,然后将那点地瓜干拎进厨房随手放在了角落。
之后重新洗了洗手,回了房间。
虽然他没再多说什么,可那份不悦,任谁都能够看得出。
与沈玉瑶一起在床上躺好,程立言好久都没有说话。
直到沈玉瑶昏昏欲睡,眼看就要睡过去的时候,程立言才忽然冒出了一句:“那不是我亲姑。”
沈玉瑶一下子就清醒了。
许是这些话压在程立言心里很久了,既然说出了口,他就索性全都说了出来。
沈玉瑶这才知道,原来那个程兰花并不是程立言的亲姑姑,而是他堂姑。
程兰花的父亲是程父的大伯。
程父十几岁就出去当兵了,一走就是几十年。
待解放后他终于可以返回故土时,竟发现一家人全都没了。
和村里人打听后才知道,当年程父的爸妈带着兄弟们随着村人一起出去逃荒,后来在路上先后没了。
一家人都饿死在了逃荒路上。
程父带着程立言在老家待了七天,给父母兄弟建了衣冠冢。
又找到了住在邻村的,整个家里唯一还活着的堂姐程兰花。
程兰花因为出嫁的早,当时没有跟着家人走所以才没有遭此厄运。
程父给这个唯一的亲人堂姐留了一笔钱,让她逢年过节的时候帮忙去扫扫墓,清明初一去给上柱香。
程兰花答应了下来。
之后每年程父都会给程兰花寄点东西过去,偶尔还会贴补她一些钱,双方也按正经亲戚走动了起来。
与沈玉瑶相识那一次,程立言是外出做任务,任务地点正好离程兰花家很近。
那时候程父已经去世了,程立言想着既然已经到老家了,怎么也得去祭拜一下爷爷奶奶。
所以他特意拐去了程兰花家一趟。
因为去的突然,程兰花事先并不知道,所以也没有做任何准备。
以至于程立言这才发现爷奶叔伯的坟头草都长得老高,坟都快平了!
一眼就能看出父亲走后的这几年,大概是因为自己太忙,没有跟程兰花家里再有什么来往,所以她压根就没有来看过爷奶!
程立言很愤怒。
但程兰花再怎么说也是长辈。
而且他那几年因为在特种部队,所以确实没跟她联系过,也没给她寄过钱。
所以程立言没有将不满表现出来。
只是在心里决定回头就将扫墓这件事托付给别的靠谱的人。
然后和这个堂姑一家慢慢地疏远,以后不来往了。
那时候的他可没有想到,竟然会在程兰花家里遇到沈玉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