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加里的目光触及躺在浴室隔间地板上的汤姆时，复杂的情绪如汹涌的潮水般向他席卷而来。其中，对挚友状况的担忧宛如汹涌澎湃的浪涛，占据了他整个心间。紧随其后的，是对伤害汤姆之人的愤怒，这愤怒恰似燃烧的烈焰，在他的胸腔中熊熊燃烧，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吞噬。然而，在这一片混乱的情绪之海中，有一种感觉却如突兀的礁石般冒了出来，那是加里无论如何也未曾料到的。

    饥饿。

    汤姆嘴里散发出的血腥味浓烈得如同实质，在空气中肆意弥漫。在球场上时，加里还毫无饥饿之感，可此刻，这股诱人的血腥气息却像一把神秘的钥匙，打开了他身体里某个隐藏的欲望之门。他感觉自己仿佛已经多日未曾进食，如同在荒芜的沙漠中艰难跋涉许久后，突然遇见了散发着诱人香气的刚出炉的烤肉。不受控制地，口水开始在他的嘴里汇聚，险些就要溢出。

    幸运的是，加里心中对汤姆的担忧以及那尚未完全被怒火淹没的理智迅速将他从这恍惚的状态中拉了回来。他用力地摇摇头，像是要把那荒诞的饥饿感从脑海中甩出去，眼神逐渐恢复了清明。他抬手擦去嘴角的口水，然后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地抓住汤姆的肩膀，那动作轻柔得仿佛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他缓缓使力，将汤姆扶起来坐好。

    汤姆的脸离开地面后，加里立刻紧张而专注地开始检查他的伤势。从他的视角看去，汤姆那原本整齐洁白的牙齿如今却惨不忍睹，一颗门牙像是被无情地从牙槽中拔出的士兵，消失不见，旁边那颗也像是遭受了残酷战争的洗礼，有了些许缺损。再往上看，汤姆的头上还有一处明显的伤口，那伤口就像一张狰狞的小嘴，仿佛在诉说着他所遭受的痛苦。加里眉头紧锁，他不清楚汤姆是否还有内伤，心中的担忧愈发浓重。

    他的视线转向马桶，只见那原本清澈的水此时已被染成了刺目的红色，宛如一朵盛开在地狱中的罪恶之花。尽管从表面上看，挚友的伤口似乎并不足以致命，但加里却能清晰地感受到，汤姆一定承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巨大痛苦。他甚至不敢去想象，在自己参加橄榄球训练的这段时间里，汤姆究竟被折磨了多久。

    “汤姆，你还好吗？和我说话，求你了。我该怎么办？”加里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尽管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在这种情况下，第一个问题是多么的苍白和愚蠢，可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那是他内心深处对汤姆安危的本能呼喊。

    被从地板上扶起，又听到加里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呼唤自己的名字，汤姆像是从无尽的黑暗深渊中缓缓上浮的溺水者，意识开始慢慢苏醒。他其实并没有完全昏过去，只是那如潮水般一波又一波涌来的疼痛，像无数根尖锐的钢针，深深刺入他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根神经，让他几乎无法承受。此前遭受折磨的经历，就像一场可怕的噩梦，将他的精力消耗殆尽，以至于在巴里和吉尔离开后，他的身体就像一台过度损耗的机器，自动进入了自我修复的休眠状态，试图从那几乎要将他碾碎的痛苦中缓过一口气来。

    “加……里……”汤姆用尽全身的力气，虚弱地低语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艰难挤出来的。然而，那钻心的疼痛依然如恶魔的利爪般紧紧抓着他，让他几乎再次陷入昏迷的边缘。在看清眼前之人是加里后，汤姆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缓缓闭上了眼睛，此时的他，满心只想再次遁入那能让他暂时忘却痛苦的睡眠之中。

    看到挚友尚有气息，还能发出微弱的声音，加里一直悬在嗓子眼的心，这才像一块沉重的石头般落了地，他长舒了一口气。他深知不能将汤姆留在这里不管，因为此刻的汤姆急需专业的医疗救助。他仔细检查后发现汤姆并无明显外伤，于是他小心翼翼地弯下腰，将手臂穿过汤姆的腋下，轻轻地把朋友从地上抱起来，让他趴在自己的肩上，再用另一只手从后面稳稳地扶着。这个年轻的高中生就像一位肩负着神圣使命的骑士，他步伐稳健却又带着一丝急切，希望这样的姿势不会让汤姆的伤势恶化。他一刻不停地径直朝着校医办公室奔去

    这是校医今天第二次看到加里，眼中不禁闪过一丝惊讶。她本想和加里说说今天早上发生的事，尤其是在她已经知晓了之前那件事的真相之后。她张了张嘴，似乎有许多话想要询问和叮嘱。

    然而，此时的加里满心都是汤姆的伤势，他的眼中只有前方那代表着希望的校医办公室。他如一阵疾风般从校医身边掠过，径直跑到一张病床前，然后轻轻地、轻轻地将汤姆放在床上。

    “救救他！”加里的眼眶泛红，泪水在其中打转，他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哀求着护士，那眼中的绝望和无助。

    校医看到汤姆满身的血迹，心中一惊，立刻意识到情况可能很严重，急忙赶过去帮忙。她迅速地为汤姆进行了检查，一番忙碌之后，发现情况虽有些糟糕，但也有一个好消息。她给汤姆喂了一些止痛药，因为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汤姆的牙齿是受损最为严重的部位，在吃了药之后，暂时没有发现其他更严重的问题。这并不是一个需要紧急呼叫救护车的危急情况，但校医知道，她必须写一份详细的报告，而且强烈建议汤姆尽快去医院检查一下嘴巴，毕竟那里的伤势不容小觑。

    “你确定你发现他的时候就是这样，而不是……”校医一边忙碌着，一边看向加里，眼中带着一丝怀疑。

    “不是我。”加里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他当然明白护士的暗示。“我承认史蒂文那件事是我干的，但这次我是无辜的。鲁特老师和其他同学都可以为我作证，我一直在参加橄榄球训练！训练结束后我去厕所，然后就在那儿发现了他！”他的眼神坚定而诚恳。

    校医仍然带着一丝疑虑地看了他一眼，但此时她有太多事情要处理。学校已经放学了，她不仅要照顾汤姆，还得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告知相关人员。于是，校医匆匆离开了，病房里又只剩下加里和汤姆两人。不过，在校医的内心深处，她其实是倾向于相信加里这次说的是实话的。这不仅仅是因为加里这次声称有证人能证明他的清白，更重要的是，她从加里的眼神和行动中，看到了他对汤姆发自肺腑的担忧。当他们冲进办公室的时候，加里眼中闪烁的泪花，那是真情流露，是装不出来的。

    加里决定守在汤姆身边，直到他再次醒来。也许是止痛药起了作用，这次汤姆醒来后，不像之前那般被疼痛折磨得死去活来。他的意识逐渐清晰，能够保持清醒的时间也比之前长了一些。

    然而，汤姆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加里就迫不及待地问出了自己心中最关心的问题。

    “谁把你弄成这样的？”加里的眼神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那火焰仿佛要将周围的空气都点燃。“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一头压抑着怒火的狮子。

    汤姆看着加里，他太熟悉这种眼神了，那是加里准备为他出头时才会出现的眼神，坚定而决绝，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气势。

    “加里，求你了……就……就别管了。”汤姆虚弱地说道，他的声音虽然微弱，但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

    “别管了？别管了？！”加里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荒谬的话，他的声音陡然提高，眼中的怒火燃烧得更旺了。“在他们对你做了这些之后？！你知道我能发现你是多么幸运吗？如果就这么让这些人逍遥法外，那他们下次还会做出更可怕的事！”

    “下次，你可能就没这么幸运了。要是他们对你做出更过分的事怎么办？不管他们对你做了什么，我要让他们也尝尝你所受的痛苦！”加里紧紧地抓住床边金属制的床框，他的双手因为用力而青筋暴起，那坚硬的金属床框在他的大力攥握下，似乎都发出了轻微的呻吟。

    汤姆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看着加里。加里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控，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松开了床框，然后在病房里来回踱步，像是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试图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床边的金属把手，却惊讶地发现，那原本笔直的金属把手，在他刚才的用力之下，竟然已经微微弯曲了。

    “我不能，我不能告诉加里是谁干的，否则，那些家伙……”汤姆在心中默默地想着，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恐惧和担忧。他知道，如果加里去找那些人报仇，以加里现在的处境，后果将不堪设想。

    “加里，我不否认你有道理，但是想想你的处境。全校都知道史蒂文那件事后你的遭遇。你已经被孤立了。如果你再做出那种事，不管你的过错有多小，你都会被直接开除。”汤姆试图劝说加里，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关切。“我了解你的家庭情况。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那样的话，艾米和你妈妈会怎么样？我很感激你的好意，但你真的想让他们承受那样的结果吗？”

    听了汤姆的话，加里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家人的画面，那是他心中最柔软的角落。他的怒火像是被一盆冷水浇灭了一些，他所做的一切，原本都是为了保护家人啊。他想为汤姆报仇，想把那些伤害汤姆的人找出来狠狠教训一顿，可他也明白，汤姆是在以自己的方式保护他，不告诉他那些人的身份……尽管他其实已经有了一点模糊的怀疑。除了汤姆，当时只有另外两个学生一直不在橄榄球训练场。

    加里本来已经打算听从汤姆的劝告，不再追究此事，可这时，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汤姆到图书馆的时候有只眼睛是青的。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他意识到，这已经不是汤姆第一次受伤了。一股新的怒火在他心中燃起，但他还是努力克制着自己。

    “你觉得他们不会再攻击你了吗？”加里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但还是能听出其中压抑的愤怒。

    汤姆咽了口唾沫，他的眼神有些迷茫，因为他自己也不确定答案。他原本就料到因为加里的缘故自己可能会受到一点欺负，可这次他明显感觉到，吉尔似乎有些不对劲。吉尔在折磨他的时候，那眼神中透露出的兴奋和享受，让汤姆不寒而栗。他似乎并不是为了帮队友出头，而是纯粹在享受那种掌控他人的权力。

    就在这时，汤姆听到校医办公室的门“砰”地一声关上了，他知道，加里已经离开了。然而，加里离开的时候并非两手空空。校医给汤姆检查的时候，把他那件沾血的衬衫脱了下来，给他换上了一套干净的长袍。而现在，那件浸满了汤姆鲜血的衬衫，正被加里紧紧地攥在手里。

    “汤姆流了很多血，所以不管是谁伤害了他，他们的气味应该也留在这上面。”加里一边走，一边在心中默默地想着，他的眼神变得深邃而冰冷，仿佛在谋划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