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曲锦书的问题,小婉反应很快,她的回答也几乎是滴水不漏。
“六小姐,这是钟离家族的家事,奴婢不知晓,也不敢好奇和讨论。”
不知晓吗?
这种问题也不知晓?
“可是我一开始问的问题,你都回答得很快。”曲锦书幽幽道。
小婉走过去把床给铺好,然后才说:“六小姐,您舟车劳累的,最应该做的是休息。”
“六小姐,奴婢明天再来看您。”
说完,她便快速走出去,并且把门给关上。
屋内静悄悄的,曲锦书看着桌子上铜镜里的自己。
她猛地起身,然后打开窗户,捂着脖子,呕吐起来。
吐了好久,她神色苍白地倚靠在窗户边。
她早就感到不舒服了。
这一路上,无论吃什么东西都想吐。
但她不想在钟离家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虚弱,所以一直在忍着。
难道是病症发作了?
可陈太医说的心痹之症反应不该是这样的。
希望自己能撑住,撑到查清楚钟离家的秘密吧。
也不知道赵景行怎么样了。
发现她失踪了,他一定很担心吧。
……
翌日早上。
小婉端着洗漱的东西进屋的时候,发现曲锦书已经穿戴整齐坐在床边了。
“六小姐,您醒了?昨夜睡得可好?”
“今日要见什么人,直接带我去见吧。”
曲锦书眼神直直地盯着她。
小婉耐心回答:“六小姐莫要着急,待您洗漱完毕,吃完早饭之后便有安排了。”
早饭是厨房送过来的,小婉一边给曲锦书盛粥,一边说:“六小姐,您太瘦了,要好好养身体。”
吃了一碗粥,曲锦书皱眉。
那股反胃的感觉又来了。
她艰难咽下去,没有说话。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一个骄纵的声音。
“听说我六妹妹来了,怎么还不出来见人,藏着掖着算怎么回事。”
“茹馨,别把人给吓坏了。”一个男声响起。
紧接着,便有三个人出现在门口处。
“小姐,是大少爷、二少爷和三小姐呢。”
小婉赶紧在曲锦书耳边提醒。
她还解释:“钟离家是一个家族观念很强的家族,所以哪怕是不同的父母,只要是钟离家的血脉,身份都得按顺序排下来。他们三人均是不同父不同母的。”
“你就是那个叫做曲锦书的?”
三小姐钟离茹馨用打量的眼神盯着曲锦书许久,最后嫌弃摇头。
“姑姑劳师动众去将你接回来,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谁知道这么瘦弱。也不知道够不够我一巴掌的。”
“茹馨!”
大少爷钟离霄再次提醒她语气和善。
可钟离茹馨根本不把他的提醒放在眼里。
她在曲锦书的面前坐下,还将她手里的粥给强势夺走。
“你不是很喜欢待在外面吗,为啥要回来和我们争?”
“还是说,你的不感兴趣是假的,其实你也觊觎钟离家?”
“我就说嘛,怎么会有人会对钟离家血脉这个身份不感兴趣的。”
“但我警告你,你回来归回来,你别想和我争。我自幼是姑姑看着长大的,我才是未来的继承人。”
原来这个才是她过来的目的啊,曲锦书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
钟离霄赶紧给曲锦书解释:“六妹妹,你三姐姐和你开玩笑的,你莫要记在心上。我们都很欢迎你回来。”
“三妹妹,你别胡闹了。你说见完六妹妹就随我去练剑。那还不赶紧随我走。”
说完,他就上手拉拽钟离茹馨。
钟离茹馨气到声音都变了。
”姑姑亲自接她,我都没有能得姑姑这样的关注,你让我如何不生气?”
小婉还在旁边给曲锦书解释:“六小姐您别生气,三小姐性子就是如此,口直心快。”
“她父母早逝,是阁主把她带大的,她视阁主为亲生母亲,现在见阁主既然亲自接您回来,她难免会吃味。但其实她没有恶意的。”
曲锦书没有理会这个,她深深看了一眼那个二少爷的背影。
他跟着钟离霄他们过来,但最后什么都没说,就这样安安静静走了。
但她能感觉到,他看她的眼神有几分怜悯。
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大少爷和二少爷也是你们阁主带大的?”曲锦书问。
小婉摇头:“不是。”
“为什么不是,难道他们的父母还活着吗?”
“当然不是了……”
小婉没有反应过来,话就脱口而出。
意识到自己被套话之后,她也不想装了。
她像是一瞬间变了个人一样,眼神清冷,语气更是强势。
“既然六小姐对钟离家的一切都这么好奇,那奴婢就满足你。”
很快,曲锦书被带到了钟离湘的面前。
“阁主,我们的秘密应该是瞒不住了。”
恰好这个时候,暗卫走进来给钟离湘禀报:“阁主,攻打西陵的兵马已经被派出去了。”
“攻打西陵?你们要攻打西陵?”曲锦书盯着他们,怒声质问。
“你不是答应过我的吗?不会动西陵的。”
钟离湘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我是答应过你,但我没说我一定要做到。”
“因为你和赵景行,我们一统天下的目的已经被耽误了许久。只要西陵败了,我们就没有阻碍了。”
“你喜欢赵景行,待我们破了城,将他的手筋脚筋挑断,送给你也行。”
曲锦书有些失态,她怒斥:“你们到底要做什么?为了一统天下牺牲百姓,杀了自己的亲人,你们难道从未后悔过吗?”
“你都知道了?”
突然这个时候,钟离湘身后的石门被打开。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被推出来。
他浑身皱纹,就像是一张皮披在了他那苍老的躯体上。
推着他的人俨然就是傅祁白,他换回了自己的脸,那是一张极其阴柔的脸。
“你一直在逼问你父亲的事,你是怎么知道他已经不在了的?”
钟离家主钟离奎用饶有兴致的眼神盯着曲锦书,仿佛是看到了猎物一般。
“其实我早就有所怀疑了,一个只活在别人口中的父亲,真的存在吗?”
“一个能在我多年前抵达边疆就开始替我谋划,安排人保护我的父亲。不可能会因为被软禁而久久未出现的。”
“我父亲是不是在我母亲才死不久就被你们杀了?”
“我后续的人生,都是你们安排的?”
“其实你们一直都在考验我。若是我有哪一个环节没过关,便会成为你们的棋子。 比如说,如果我兵败成为北晋国的俘虏,哪怕我被杀了,你们也不会动容。”
如前世那样,因为她错信了贺修钧,所以她成为了弃子,到死都没有人出手相助。
这一世,她清醒了,的到是另外一条路。
所以她的身边到处都是“父亲”的痕迹 。
“傅祁白根本就不是我父亲的人,而是你的人!”
闻言,钟离奎主抬手鼓掌。
“很好,你已经接近真相了。”
“没错,你父亲已经死了。”
“至于怎么死的的……”
提起这个,钟离奎露出怜悯又厌恶的眼神。
“钟离家族虽强大,但绝不能容忍废物的存在。他为了你娘要放弃自己的身份,实在是愚蠢,所以我就亲手将他给杀了。”
“你继承了他的愚蠢,一开始对贺修钧死心塌地,后来对赵景行死心塌地,我早就想杀了你。”
“不过好在,你打了几场漂亮的战,祖父我倒是挺欣赏你的……”
“站在高位上的人必须要绝情断爱,眼里只有家族的利益。若是做不到,那就只能杀了。”
“你父亲那一辈,只有你姑姑才有资格活到现在,即将继承我的位子。”
“所谓的内斗?呵,不过是在扫除一些孽障罢了。”
“你年纪轻,走错路没关系。只要我们将赵景行给杀了,就没有人会影响到你了。”
“我的命数快到了,但依旧还没能一统天下。我不甘心,我要让你们用自己的命起誓,心无旁贷,一心只为家族奉献和牺牲。”
“为达成天下霸主的目的,你们必须祭上自己的性命和灵魂。”
“我用五年的性命为代价算过一卦,卦象里显示,钟离家曾经败过一次,但这两百年来,我们的路始终顺遂,未见失败。”
“所以我猜测,是不是在我们不知情的时候,我们已经活过一回了……”
“卦象的异样都直指你曲锦书的生辰八字。”
“本来,作为沦落在外的野种,你不该活着的。”
“是我为了探究真相,留了你一条命。但你得活在我们的监视之下。”
“你自幼所经历的那些磨难,都是我们特意安排的。你没猜错,普天之下莫非钟离家。你的身边,都有我们的人。”
“我想看看,被折磨的你,是否能发生奇遇……”
说到了激动之处,钟离奎那浑浊的眼珠子瞪大,那张脸格外扭曲和兴奋。
“锦书,好孩子,你告诉祖父,卦象是不是真的?你是不是……有两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