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在一间已经完成了装修，摆好了家具，且空间宽广得足以在里面滑旱冰的房间内。

    陈灵馨的虚影正缩在某个角落。

    她将手机放在地上，看着屏幕里正弹出消息和表情包。

    竹心兰：「馨馨，今天我们新班级突然收到消息，接下来半个月内都暂停上课，改为在宿舍自习和上网课，对此你有什么头绪吗？（小猫懵逼表情）」

    陈灵馨：“啊？你昨晚没有看新闻？或者班级群里没人说什么？（小猫疑惑脸）”

    竹心兰：「不到啊，昨天新闻我没关注，而且刚才看了一下，通告也只是说什么地方发生了重大事故，所以我才来问你的。」

    「倒是现在的班级群里各种消息都在传，什么恶魔入侵，什么敌人打上来了，乱得很，我都不知道该相信哪个。」

    「不过听你这样问，昨天真的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

    「能不能细说一下？如果签了保密协议那还是算了吧……（小猫害怕脸）」

    看到这里，陈灵馨本想开玩笑说：你看到哪些消息被屏蔽，哪些应该就是真的。

    但是一想起那些同学们躺在病床上的惨状。

    少女还是叹了口气，熄了调侃的心思。

    只是无比庆幸自己的好朋友们，没有被卷入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中。

    想到这里，她凝聚起念力手指小心地敲击着屏幕，将昨天的事情如实告诉对方。

    然后，她就收到了竹心兰发来的一连串感叹号和表情包：

    「卧槽？卧槽！巢穴失控，恶魔暴乱，整个一年级除了我们以外全军覆没？（小猫震惊）」

    「甚至当时的你也在现场？不是，这地方这么危险的吗？取经路上都这么难了，怎么来到这里，还有磨难在等着我们？」

    是啊，我也想问为什么，总觉得这一个月所来吃的苦，比人生前十几年加起来还要多。

    陈灵馨叹了口气，正想回复什么。

    就在这时，她突然听见了房间的另一边，“砰”的一声传来了硬物撞墙的声音。

    紧接着，少女就听见李幽泠用着明显变得更活跃的语气，不满地说道：

    “你想让我继续替你承受污染，好啊，但是代价呢？补偿呢？”

    “没有甜甜的东西吃也就算了，你连一句礼貌的话也不愿说一声，这是求人的态度吗？别忘了之前你还揍过我屁股呢！”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见无起伏的声音慵懒地响起：

    “行，那你先跪下吧，我有件事要你帮忙，请不要不识抬举，不然我就打断你的狗腿。”

    “怎么样，够礼貌了吧？够了就赶紧滚过来。”

    听着小幽突然陷入震耳欲聋的沉默。

    陈灵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傻狗就这么喜欢和小白作对呗？是嫌苦头还不够吃吗？

    倒是连累了李学姐和你一起受苦，还好我的小白和你不一样，他对我最好了……

    等等，不对，我记得他好像也坑了我不少的样子？

    少女虚着眼想到，最后还是摇摇头，强迫自己不去回忆某些难堪的经历，继续看向手机屏幕：

    竹心兰：「不过怎么总感觉你好倒霉啊？好像自从上了那艘船以后，各种祸事就接连不断呢？」（已撤回）

    「你和白姐没事吧？没有受伤吧？」

    「不对，你看我的思路都乱了，你们本来就是一个人。」

    「我是说，还好当时有白姐出面解决，你的第二人格实在太牛皮了姐妹，对了她在吗？能替我打声招呼吗？（小猫比爱心）」

    看到这里，陈灵馨当即抬头大喊道：【小白，心兰和佩兰向你问好，你有什么话想跟她们的吗？】

    少女的话刚说完，就听见心中的声音平淡地传来：“通知君佩兰有时间过来一趟，她的能力对之后的实验有用。”

    啊这？这就是你的问好吗？当了老板的人说话就是不一样哦。

    当然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算了。

    但是心兰呢？因为能力弱小就被你忽视了是吧？你这是搞能力歧视你懂吗？

    真是的！小幽说得对，我的第二人格真是太没有礼貌了。

    少女不满地鼓起脸，打字道：“小白也向你问好了，她还说，幸好你们昨天没有乱跑，她很担心你呢。”

    竹心兰回复道：「好耶，白姐心里有我！」

    「不过昨天的事情就别提了，为了申请和登记各种资料我都快忙死了。（小猫大哭）」

    「还有佩兰也是倒霉，她的行李不是在海上丢了吗？现在还要忙着补办各种证件……」

    「对了，话说回来，祸乱的元凶真的还没找到吗？那这地方好像也没有宣传中的那么安全。」

    「对不起哦馨馨，当初我不该怂恿你报名的……（小猫委屈）」

    「要不我们干脆找个机会溜回大陆得了，毕竟我们只是两个小辣鸡，还是别蹚这浑水了。」

    「哦，也不对，我都忘了只有我才是辣鸡！（小猫坐地大哭）」

    陈灵馨打字的速度完全跟不上好友的手速。

    看着对方在字里行间中透露的慌乱与自责。

    少女有些哭笑不得地安慰对方：“倒也不必如此害怕啦。”

    “听小白说，因为我们解决灾难的速度非常快，应该超出了敌人的预期，以至于他们阴谋的下一步还没来得及施展。”

    “而现在官方也已经警惕并动员了起来，像是这种突如其来的大危机，以后应该不会再出现了。”

    “再说了，有我和小白会保护你们的，真要出了什么事，我们就带着你们上月球避难去。”

    竹心兰：「我们去了月球真的能活吗？要不你们还是先搭一间广寒宫再带我们走吧？（小猫震惊）」

    而还没等陈灵馨回复什么，就看见好友继续打字道：

    「好啦，不开玩笑了，看到阿馨现在这么自信，我其实就没多少害怕了，让你担心真是抱一丝啊姐妹。」

    「而且往好的地方想，至少我们不用急着去上学了，正好找地方玩一玩，调整一下心情……」

    「说到这里，接下来几天我和佩兰去找你们玩好不好？到时候我们来开睡衣派对，玩个痛快怎么样？白姐应该不介意吧？」

    看到这里，陈灵馨表情一愣，突然意识到什么，手指悬在半空半天按不下去。

    对啊，我还有竹心兰她们。

    如果我将身体让给小白，以后再也不出现了，那她们该怎么办？她们会……伤心吗？

    应该……没关系的，我们以后也可以用这种方式聊天。

    而且如果我能学会用念力发出声音，那就更方便了。

    到时候还可以像透明人一样吓一吓她们……

    相比起我的这种小事，还是让小白适应并习惯身体，最后彻底成为主人格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想到这里，少女动作迟钝地在上面打字。

    很想告诉对方，她打算将身体让给小白，今后见面的机会可能会很少，甚至再也没有了……

    但是写着写着，想到竹心兰她们可能会跑来询问什么。

    又想到这部手机，主要也是小白在使用。

    说不定会被他看见聊天记录，导致自己的计划提前破产。

    于是说服了自己的陈灵馨，又在恍惚中将所有的字删掉，重新打字道：

    “不行哦，我和小白没时间，接下来怕不是要忙到飞起，你还是和佩兰好好玩吧……”

    点击发送，随后便不再去看屏幕里的回复。

    陈灵馨抱着膝盖，坐在角落里，茫然地望着窗外一片灰暗而沉重的乌云。

    是的，我们这副身体本就应该有能者居之。

    而无关紧要的、什么都不懂、还只会坏事的我……

    其实只是一道横挡在小白与外界之间的一道阻碍。

    至于这是什么时候意识到的事情。

    也许是看见昨天这么多人半夜打电话，就是为了听他的一句建议。

    也许是发现妮璐乃至那么多人，都可以仅凭他的声音和形象恢复正常。

    而相比之下，我又有什么呢？我又能做什么呢？

    陈灵馨无法想象，如果昨晚是自己接起电话。

    却听见对面用着失望的语气表示不是来找她时，自己是否会感到尴尬。

    但是随着这样的联想继续发散，她似乎能看见无数人正用着无语的表情看着她：

    【对不起，我不是来找你的，能不能请白帝出来说话呢？我这里有很重要的事情汇报。】

    【怎么又是你？为什么没有任何用处的你反而占据了主导啊？】

    【你除了任性，爱哭，喜欢钻牛角尖，凡事需要她操心以外，还有什么事情能帮得上她的？】

    【就是，既然你什么事情都做不到，那就不要占着茅坑不拉屎，把身体让给她好不好，不然真的很碍事啊……】

    没错，也许碌碌无为的我，这辈子唯一值得世人称赞的一件事。

    就是将自己的身体彻底让出去……

    可是，这种心酸和不舍是怎么回事？我不是已经做好觉悟了吗？

    还有，小白到时候又会怎么看我呢？

    怕不是又要说我走极端，没苦硬吃，或者干脆受不了，骂我性格怎么会这么别扭？

    哈哈，那倒也好。

    讨厌我就讨厌我吧，正好理所当然地把身体给你使用……

    想到这里，陈灵馨便抿着嘴，像鸵鸟一样把头埋在膝盖里。

    唉，还是先逃避一会吧，把问题交给以后的自己去解决。

    【小白，如果我们之间的差距，没有这么大就好了……】

    感到自卑的少女喃喃地说着。

    却没有看见此时的手机上，信号灯正一闪一闪地亮起。

    人工智能武曲根据聊天风格，分析出之前正在使用手机的是自己的小主人。

    从少女刚才删除的信息来看，她似乎有什么想法正瞒着白帝。

    但本该将这些信息进行截屏并汇报的AI，最终却什么也没有做。

    【你要记录、分析她的语言和心理弱点，并生成相应的对策模型。】

    【以保证在今后，她突然发病或者犯傻的时候能及时阻止并提醒她。】

    在名为武曲的智能体诞生之初，白帝曾隐秘地传达出这样的指令。

    忠诚的智能没有去问为什么，只是默默地将其写入底层逻辑。

    好让陈灵馨拥有与白帝一般无二，甚至是在某些方面更高的权限。

    ————

    而就在此前陈灵馨还在聊天时。

    坐在轮椅上，头上肿起大包的小幽正不满地瞪视白发少女：“你这个霸道的小气鬼，我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哇！”

    “你知道陷入失控时的那种感受吗？不，你不懂！”

    “那是整个世界都在扭曲崩溃，连手上的食物都会长出人脸，发出讨厌的尖叫……”

    少女的回音在空荡的房间内不停回响着。

    但白泽只是靠在崭新的沙发上，在舒服地挪了挪身子后，好奇地问道：

    “那味道呢？在你失控的时候，食物的味道也会跟着改变吗？”

    小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只觉得这一幕非常眼熟。

    不是，我在跟你诉苦，是希望你能对我们稍微好一点。

    但你却回头问我食物的味道怎么样？

    原来我们在你的眼里还没有吃的重要吗？

    你快把我们给你的信任还回来啊！还有陈灵馨她过去究竟是怎么饿着你了？

    而就在小幽欲言又止，心中破防的时候。

    正在不远处给电视接线的瑾瑜终于将屏幕点亮。

    看着上面有些抖动的画面，眼镜娘在调了几个频道后叹了口气，愧疚地对白灵馨说道：

    “白姐，因为准备太过仓促了没有提前通知，现在有线电视能接收到的节目实在有限。”

    “就连唯一一个动画频道也不支持重播，您想看‘超级小兔历险记’恐怕得等到今晚才能观看。”

    “那个，如果您不想等的话，我们现在就派人去外界调整节目怎么样？”

    没有去理会小幽错愕的表情，白泽只是认真地问道：

    “如果没有干扰，这台电视能不能收到无线信号？”

    而在得到秘书明确的答复后。

    银发少女便转过头，正对着另一边的墙体，平淡地说道：“咬疼它，啸天。”

    下一刻，眼眸中猩红的光芒微微一闪。

    紧接着，所有人就看见那一面雪白的墙体，像是中间被咬了一口的面饼。

    凭空地出现了一道边缘带有锯齿，且倾斜着通往外界的缺口。

    听着室外的大风撞击在无形的壁障上，发出轻微的响动。

    小幽僵硬地转过脖子。

    便看到室外那堆积成山的废墟建筑，其中心似乎也凭空出现了一个空洞，并一直延伸到不知名的远方。

    还没等她询问发生了什么。

    就看见那一直覆盖天空的厚重云层，似乎正在变得稀薄起来。

    下一刻，阳光如金丝从天空缓缓飘落，为灰色的幕布镶上一抹明亮的色彩。

    一时间，整个室内没有人说话，就连陈灵馨也在愣神地看着窗外的变化。

    便在这时，一阵清脆的手机的铃声突然响起，让室内几乎凝固的气氛重新开始了流动。

    在众人的瞩目下，瑾瑜迅速回过神，在打了一声招呼后，带着不知是激动还是害怕的颤抖，快步走到门外接听电话。

    而白泽只是转过头，对着呆滞的小幽说道：“行了，别浪费时间赶紧过来。”

    黑发少女张了张嘴，小声道：“哈，你以为威胁我就会……”

    然而没等她说完，就看见那无起伏的声音继续道：“我数到三，一，二……”

    看着银发少女闪烁着猩红光芒的眼眸。

    小幽一边嘴硬地说道：“当然这次就算了，看在你需要我们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一边老实地推着轮椅，忍着屁股的疼痛小心地爬上沙发。

    最后坐在对方大腿上，俯下身，紧贴着对方的胸口。

    【小幽，如果你觉得无法忍受，那这种事情还是换做我来吧？】

    心中传来姐姐的声音，但小幽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她只是与那双红色的眼眸四目相对。

    愣神中，只觉得心跳正不可抑制地加速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