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荣泽在父母的争吵声醒来,姐姐李雨在边上忙得团团转,虽然插不上话,但满满地参与感。
三人看到李荣泽出来,像按下了暂停键,画面一刹那地静止,然后默契地各干各的。
李荣泽低头做路过状,到茅厕埋雷,看新鲜翠绿的竹片,菊花一紧,突然就不想了。
昨天晚上丰盛的食物,在无情地催促他,返回房间拿了张试卷,准备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定点考试。
吃饭的时候,李荣泽问了今天的劳动安排,考虑到还要去赴约,于是选了个浇菜任务。
看了一下天色,一家人分头出发。
农民看天色与其说是全凭经验,更多地其实是考验,考验身体的挨饿程度和受疲劳程度。
李荣泽浇了半亩地,看看天色,嗯,差不多要出发了,看,多好的借口。
李荣泽洗漱一番,拖着沉重的步伐去了李璐家,两个人晃悠地往王玲丽家走去。
“小璐,你是考上哪里了?”
“我在湖南专科学校?”
“在沙市的吗?”
“嗯,是在沙市南边,你呢?”
“京大,那你跟玲丽都在沙市了,真好。”
两个聊天一路到王玲丽家,不出所料,家里只有她。
女生似乎都不怕热,两个人头碰头在那里叽叽喳喳,李荣泽自己去打开电视,游走于各种有线台之间,单调的节目形式,对李荣泽没有什么吸引力,最好看的居然是新闻。
有魔都世博会申请办公室的,有车臣武装分子暴乱的,美国微波通讯的。
脑海中没有熟悉的画面跳出来,不过跳出个9.11事件,如果有能力在01年去美利坚抄底就好了,然后人生躺平。
现在需要考虑的是,到学校找个什么工作?是去电脑城做电脑销售,还是找师兄一起做网吧系统?
“叫你呢,怎么不理人了。”李璐拍了李荣泽的肩膀。
李荣泽回过神来,看她们一脸疑惑。
“我正黯然伤神呢,别打扰我,让我再流泪几分钟。”李荣泽的瞎话张嘴就来。
“不会你的京大去不成了吧!”王玲丽大声说了一句。
李荣泽露出一脸哀伤地说:“不是,我是想以后我们组织要解散,太过于伤心了。”
李璐在一边笑呵呵接话:“是你抛弃组织了,我们三个还是会经常一起的。”
“要不我们三个改个名字吧,把李荣泽开除出去。”王老师想整活了,幸灾乐祸地建议。
“叫臭皮匠吧,你们三个臭皮匠,顶我一个诸葛亮。”李荣泽很上道,貌似真诚地提建议。
“呸!”两个人异口同声。
“那叫三人行,怎么样,显得多有文化,三人行必有我师,我就勉为其难当那个师。”李荣泽不放弃,继续打击,一脸的为你们着想。
“组织少了一个搅屎棍,我们应该取名叫三生有幸!”王玲丽开启报复模式。
“啊,对对对!”李璐举手赞同。
“呵呵,对你个头,我看是三个和尚没水喝,小璐,我不在组织你可小心,他们可是亲兄妹,小心把你给卖了。”
李荣泽也喜欢三生有幸,但没有自己就不行。
李荣泽话音刚落,王玲丽的脚就踩了过来,边踩边说:“你少挑拨离间,我和我哥可从没拿小璐当过外人。”
李荣泽急忙跑,一边跑一边求饶。
“别,别,别,开玩笑呢,我错了,错了,脚下留人。”
既然王老师已经发动物理技能,那战略性后退是必然的,两个人手牵手,在那里跳踩脚舞,这是他们乐此不疲的小游戏之一。
“告诉你,我们可是有组织的,你说话可当心点。”王玲丽踩脚大获全胜,说话底气十足。
“都说人走茶凉,我人还在呢,王玲丽同志,我们纯洁的革命友谊,就这么经不起考验吗?”
“呸,谁要考验你。”王玲丽恨不得吐他一脸。
“对了,玲丽,你学校那电话有吗?”李璐不想当背景板,打断了他们的话头。
“没有呢,我过去后会把号码留家里,到时候,你们也要留啊!”王玲丽虽然是回复李璐的话,却看着李荣泽说道。
“那你们什么时候过去?是一起去吗?”李荣泽问道。
确定大家各自的时间,一股离别情绪涌上心头,说天下分分合合,人与人又何尝不是如此。
王玲丽母亲在合作社,中午饭只能三小只自己想办法。
王玲丽的厨艺基本没有,这要做饭就只能是李璐,李荣泽决定把难题抛给王玲丽。
“王老师,午饭是不是该考虑了,需要我帮忙吗?”
“咱们去镇上吃怎么样,吃完饭在镇上逛一圈。”
大热天做饭,不在王玲丽的选项中,借口都找好了,去镇上,愉快地逛街。
李璐自无不肯,李荣泽满脸不愿意,可是打土豪是自己说的,这要把他们俩丢开,怕不是踩几脚能摆平的事了。
吃过午饭,李荣泽跟在两个女人身后当尾巴,一路欢声笑语,李荣泽麻木地配合她们,路过小卖部买了三瓶水,精准找到了定位。
李璐家情况比李荣泽要好,但也有限,家里还有超生的妹妹和弟弟,买衣服基本都是父母做主,所以也是只逛不买。
看到女装店,李荣泽就离得远远的,看到男装店,王玲丽就慢下来。
逛了一个下午,最后王玲丽在一家t恤专门店里面,买了两件看不见样式的t恤。
到分别的时候,王玲丽问李荣泽,要不要来送她,李荣泽说,他想要提前去京大,就不来了。
王玲丽气呼呼拉着李璐走了,李璐奇怪的看着李荣泽,挥手再见。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李荣泽心里也有点堵,明明喜欢,为什么内心会抗拒。
李荣泽找到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天地不仁,他有更大的责任需要承担;儿女情长,会影响他建设祖国的速度。
回到家里,吃完晚饭,一家人四散坐在树下,就着夕阳,吹着晚风。
父亲李春华抽了几口烟后,宣布了一个重大的败家决定,他要摆酒席,这陌生的虎狼之词,把一家人惊得目瞪口呆。
就这方寸之家,摆三张桌子都不够摆凳子了,往年亲戚来拜,也是大家坐着嗑嗑瓜子,在李荣泽记忆里,家里请吃的次数屈指可数,基本上是男士一桌,孩子一桌,女士站着。
李春华顶着娘三的目光,斩钉截铁地说;“全部通知他们,今天我跟大伯说了,大伯也同意。”
母亲王淑文想吵,看李春华黑着的眼圈,最后嘴巴嘟噜了一句:“叫人家来看笑话吗?”
“大伯?他们?啊~”李雨半天才反应过来,该是以前每两年走一次的亲戚,奶奶去世后,好些年没走动了。
李雨话没说完就吃了一个罗拐,李春华正色道:“你谢爷爷,以后改口就是你大爷爷了。”
李荣泽感觉父亲有骂街的嫌疑,记忆里,儿时确实有挺多亲戚的,后来越来越少。
“爸,现在摆酒席,是不是点不合适啊!”
李荣泽看了一下父亲的脸色,然后重新看了一下家里四处漏土的房子,继续小心地说道。
“咱们这么些年疏于联络,突然这么一下,人家会不会以为是化缘的,也……”
看着父亲脸色变了,李荣泽瞬间住嘴,话不能说尽,看父亲明白他的意思,他马上换口气。
“您要是真决定了,我就晚点去京都,本来还想着,早点去找个兼职工作的。”
李春华瞄了一眼儿子,现成的梯子都给找好了,下不下呢?
“嗯,是有点仓促了,都是李贤顺害的。”
李荣泽知道父亲是嘴硬,但是可以趁机说服父亲,把房子弄一下。
“爸,您经常跟着别人建房子,咱家是不是也给整一下。”
李春华头也没抬:“这边不弄,到时候弄老宅。”
老宅,似乎很久远的词,李荣泽并不关心弄哪里,他在乎的是李雨的住房,那间没有窗户却四处漏风的杂屋,像横在心头的刺。
夏夜,听取蛙声一片,此起彼伏像在敲打人的灵魂,让李荣泽精神一阵恍惚,两个不同的经历在交织。
李荣泽发现自己似乎变了,说不上原因,可他感觉思维变得敏锐了。
正要深究时,李荣泽内心莫名出现一股恐惧,按道理这是好事,为什么会有恐惧的情绪?
李荣泽第一次睡了一个浅觉,迷迷糊糊地挨到了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