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后。
货车驾驶舱内,驾驶座后方空间。
平躺在里面的佘志阳双手交叠在胸前,右腿曲起,左脚搭在膝盖上方,试探的动着自己的脚趾,头也不回的开口道:
“我想吃肉。”
在副驾驶座上利用电饭锅正在熬粥的安歆:……
“我看你想吃粑粑。”
“女孩子家家的,说话那么粗鲁。”
佘志阳嫌弃,给了个眼角,随即又动了动身体,一脸难受,不耐烦道:
“这太软了,我睡的腰疼,你把床铺掀几层吧,我都快被它给埋了。”
“别那么多事。”
专心致志看着锅的安歆连个眼角都没给他。
座位后面确实铺的很厚,十多床被子,还都是叠成了双层,人躺进去,就是在棉花里面。
没办法,她要开车,对方又真的不能挪动,不软一点,命都会没。
“善变的女人,前两天多温柔啊,有肉有菜,今天对我这么冷淡,还什么都没。”
安歆小心的盛粥出来,打开窗户伸出去用勺子搅动几下,拿进来关窗,就递到了对方嘴边。
“啊……”
佘志阳配合张口,嘴里嚼着,目光瞅着自己的脚道:
“看到没?能动了。”
“嗯。”
说起身体,安歆还是配合的应了声,虽然很应付。
“我想吃肉,好淡。”
没吃几口,佘志阳没胃口了。
拒绝进食,旧话重提,目光就瞅着挂在窗户外面被一分为二的一头猪。
“那是留给我弟弟的,你想都别想。”
安歆拒绝,继续给他塞粥。
佘志阳:“弟弟要吃,男朋友就不要吃吗?没有肉,身体怎么可能能好?你这就是偏心。”
“小心我把你那嘴给缝了。”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有啥不对?这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我不吃,我要吃肉。”
废话归废话,佘志阳拒绝那没有一点味的粥,他要吃肉,就要吃肉。
“我的伤成这样了还不给我补补,你太残忍了,有你这么做女朋友的吗?”
安歆:……
手痒,是真想抽他。
肉,本就是给他拿的。
理由是,外面撞到的。
实则,就是当初前往储粮局撞到的那只。
不过,被她第二次扔在了车头,昨天当着佘志阳的面表示,那是她刚撞的。
然后杀猪放血,褪毛,最后一分为二给挂出去冻着了。
至于内脏,都给他煮猪杂汤给喝了,吃了。
可是,想吃肉,你不得好好养几天吗?
她怕他消化不好。
可人家明显是只想让东西下肚。
“吃。”
安歆妥协,又一次将碗凑过去道:
“粥喝完,我给你做红烧肉。”
“真的?”兴奋的人,连眼睛都亮了起来。
“真的。”
安歆肯定,帮他拢了拢头发道:
“你一半,王康一半,我谁也不亏待。”
“这还差不多。”
佘志阳傲娇开口,接过碗就大口进食。
安歆看看自己落空的手,在看看对方大快朵颐的模样,黑了脸。
“你不是手脚酸软吗?”
佘志阳:……
心虚,他不就想让人照顾照顾吗?
那个男人重伤不想有美女伺候?
他有这条件,虚弱虚弱不是应该的吗?
再说,他本来就大难不死,手脚酸软不应该吗?
目光定在自己碗里道:
“这不是给你分担吗?锻炼锻炼。”
“抱歉,红烧肉没了,水煮肉,爱吃不吃。”
安歆扭头开口,自顾自给自己盛粥。
“唉呀,小歆,歆儿,我错了嘛,那我是真的没力气,你别扣我肉啊。”
佘志阳着急忙慌的求饶,可惜,最后也没换来安歆的一丝回睦。
讨饶半天,好话一箩筐,撒娇耍赖全都用了,两个小时后终于吃上了肉沫蒸米饭。
理由是:借点荤得了,你饿太久了,吃多反而伤身体。
他也不是不懂,就是嘴馋而已,得了劝,便也听了。
只是缠着安歆给他包饺子。
安歆:……
面多加水,水多加面。
安歆完美诠释了什么叫成倍增长学。
一碗面粉,被她硬生生的揉出一大盆,还是那种非牛顿流体的液体模样的面。
佘志阳大口灌水,来缓解自己因为说了太多话导致的口干舌燥。
不可思议道:
“看着挺聪明的,杀猪都能干,一个面你和不出来?”
安歆的耐心也早就没了。
听到这话直接端起面盆就要给他倒在身上。
最后,是看到自己那些新被子才没舍得。
却也是直接罢工了,盆一推就去洗手,霸气道:
“姑奶奶我不干了。”
佘志阳一个富二代,肯定没自己下厨的可能。
但是,俗话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啊。
自己抓过面盆放在胸口上重新加工。
因为太多,分了一小半出来,自力更生的添加面粉,然后上手揉。
等着安歆一觉睡醒时。
一开始的一盆面,已经变成了三盆。
不同的是,它们确实是面团。
安歆:……
其实,她是会揉面的,虽然不精。
毕竟,从小打工,什么包子铺那不要太熟。
当初还和瞿云珏蒸过馒头呢。
但是谁让这人不会,还他姥姥的好为人师。
所以,按照他的法子,安歆就整了非牛顿流体的面出来。
最后的饺子还是包了。
用了一个后腿,一只猪的六分之一,加了木耳,粉丝。
两个臭皮匠,包了整整一天又一夜,才将那些饺子给包完。
五百多个,大小不一,因此差不多有六十斤。
当然,二人同样连续吃了三天的面片汤,都是包失败的。
瞅着外面冻着的大兜饺子,安歆感慨道:
“也就是天冷,换个时间,你这么折腾还不全坏了?”
可惜,对方没有吃一堑长一智。
饺子出炉,又想吃炸肉丸子,并且保证肉丸子不要面粉,肯定不会做那多。
是,不多,最后也就整了二三十斤。
今天排骨汤,明天筒骨汤。
红烧肉在第十二天才吃的。
随着猪头帮对方卤出来以后,佘志阳也从只能躺着开始能够活动身体了。
失血太严重,晕。
低血糖,晕。
体力不支,晕。
现在,脱离了坐起来就晕,人已经能在副驾驶伸展伸展身体了。
与此同时,外面挂着的猪,彻底没了一多半。
并非全吃了,毕竟那肉丸子和饺子都被她给放车厢了。
富二代太讲究,猪头肉得切薄薄的,醋,酱油,麻油,没有蒜,为此将那十多平的雪橇翻了个底朝天,非说有几袋蒜香味的炸鸡调料……最后也没找到。
不死心的还得来点小香菜,这个好解决,香辣味的方便面拆了五袋,就为了里面的香菜蔬菜包。
“太爽了。”
终于吃到了嘴里,佘志阳夹的第二口就是给安歆的,直要给她喂。
安歆敬谢不敏的退后,示意了下自己的筷子,表示自己在吃。
一个猪头,两个人吃了一天,安歆解决了那五包没了蔬菜包的方便面,佘志阳自己一口主食没吃。
他们每天都会移动,但是每次移动也就两公里。
为的是不让别人盯上,而不是赶路。
因此,二十天过去才走了40多公里。
身体快速复原的佘志阳成为了她们的领路人。
他自己开车。以自己的身体极限为主,走多少算多少。
直到三天后,他们才回到了安歆在去拿东西之前的行走路线上。
呼哧哼哧的又挖了三天积雪,安歆才找到高速的位置,能够继续行走。
佘志阳看的心累,不可置信道:
“你以前都这么赶路的吗?”
“不然呢?”
安歆反问,经验十足道:
“没有一个能让你判断方向的路线。稍微偏离一点,你走出去以后就永远回不到这里了。冰天雪地的你能上哪找路去?”
“指南针呢?你早说你没有,我就找一个了。”
佘志阳懊悔开口,他没出过门,市区内他不要太熟那玩意没用。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安歆这个在外面走的竟然没有指南针,这不是闹呢吗?
“大少爷,您开您的车就行了,别废话好吗?”
刚辛苦一番的安歆实在没精力应对,忍了自己翻白眼的冲动,无奈道:
“您是见过冬日七八十度的高温,还是见过世界变成零下一百度?或者见过死人复活?天气都诡异成这样了,您觉得磁场还稳定吗?没有稳定的磁场,那指南针能用吗。还是受过高等教育的……说这种白痴的话。”
佘志阳:……
低声嘀咕道:
“那我不是不知道吗?”
不过看看安歆累惨的模样,到底是没多说。
伸手摁上自己腰腹的伤口,伤好之前,他真的是什么忙也帮不上。
车子启动,安歆拿着望远镜四处探查。
快一个月了,她知道王康应该是走出了很远。
可是想着以往,又害怕他们遇到什么事,被困在路上。
地图上显示的安北省,距离她此刻的位置还有130多公里的高速。主要是,下了高速还有二百公里呢。
佘志阳的开车速度一小时四五十公里,很慢,一是雪地,二是车重。
平均半小时就得休息一次,每休息一次就得停留五六个小时,因此一天只走两回,八九十公里吧。
安歆一路都没发现他们的存在,第三天下的高速。
也正是下高速进入安北时,安歆被迫返回。
尸潮,巨大的尸潮。
佘志阳的脚下的油门都快踩爆了,这才让他们从荒野之中冲上了一个高地。
后来才发现,那里,应该是高速隧道。
可惜隧道外面被积雪彻底掩埋,这才让他们冲到了山上。
也就是雪够厚,车速够快,这才让他们成功从山上绕了大圈下来,避免了翻车的可能。
“呱唧,真帅。”
劫后余生之后,二人击掌庆祝,安歆诚心夸赞。
这要是没点硬技术,指定得翻。
尤其是她,肯定是过不来的,骑个雪地摩托,都已经是摇摇欲坠,这车,真的有点控制不了。
佘志阳不一样,虽然也未曾在雪地里开过这种车。
但是,他确实上过赛车场上的赛车手,无论是心境还是技术,自然就都可圈可点。否则,光是害怕,恐怕就连油门刹车都分不清了。
“之前还不想带我,现在知道老子能救命了吧?”
得了夸赞,佘志阳翘起了小尾巴,得意仰头,傲娇极了。
“是是是,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门缝看人,把您给看扁了,还请你原谅则个,行了吧?”
安歆配合狗腿,装模作样的抱拳请罪。
可就在这时,佘志阳的傲娇不见,脸色苍白,无比虚弱的看着安歆,微微弯腰,有气无力道:
“又要麻烦你了,伤好像裂开了。”
安歆:……
目光下移定在他的腹部,正好看到对方拿开了手,而那掌心的,可不就是鲜血?
这可是穿了七八层衣服呀,就连羽绒服都套了两个。
可现在的血液已经渗了出来,这就不是裂开那么简单,而是又大出血了。
“快躺回去,我找药。”
安歆一句吩咐自己率先从车柜里面拿药。
佘志阳有些虚弱,在安歆准备好时,他却连驾驶座都没成功离开。
最后还是安歆半扶半扛的把人丢了过去。
真的~丢。
没办法,地方狭小,对方块又大,她使不上力。
衣服一层层解开,下方早已变红的绷带被一剪刀剪开。
止血贴摁上去就用力压紧,同时侧头将刚刚拿出来的药袋子用嘴打开,找到止疼药咬在嘴里给他丢在手边。
看着他咬牙忍痛,着急,却只能让自己冷静,沉声道:
“没麻醉药了,你只能自己忍,止疼药再你手边,自己拿。”
佘志阳自然听话,身体在颤抖,可是有安歆的帮忙不用顾忌伤口,还是快速抓上药瓶倒出来便一口吞了。
当初配好的麻醉药终归还是用没了,安歆想着下次遇到医生一定要多配一点,这种事可不能忘了。
但是终归是下次的事,这次还是只能佘志阳自己忍。
幸好只是裂开,终究是外面的皮肉。
出血量大,但是里面已经长了一个多月,倒是还好。
等着血暂时止住,之前缝合的伤口线已经全都被露了出来,就好似是被人硬生生的给撕开了。
用镊子和剪刀一点一点的抽出来,每一次触碰,对方就会不自觉的颤栗身体。
无意识咬着被子一角,冷汗已经布满了面门,就连头发因为湿透而隐隐反光。
安歆的手有些颤抖。
不过想着快刀斩乱麻,还是不再看他而是专注于伤口。
清理线头,清理伤口,消毒,重新缝合,再次消毒,撒止血药,最后包扎。
佘志阳已经因为疼而脱力了,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看着他口中吐出的被子,安歆知道对方还醒着,就是太疼太累。
洗过的毛巾帮他擦了身上冷汗,又给喂了点葡萄糖,安歆清理战场,佘志阳躺在那里恢复神智和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