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一出好戏
子时,深夜。
迎府内灯火通明。
迎柏被人拿住,跪在地上,神情麻木。
刘氏在一旁哭得梨花带雨的,直扑到迎柏身上去,一边哭一边捶他胸口:“你糊涂啊!你父亲如此看重你,你竟不孝至此……”
迎湘仪披着外衣坐在上首,痛心疾首斥责道:“整个迎府都交给你,你还不满意?还如此迫不及待要弑父!”
“你说啊!你解释啊!你告诉你父亲啊!你是被猪油蒙了心,你是被魇住了,你是犯了糊涂!”刘氏继续哭喊着。
迎柏跪在原地,双手都被反绑至身后:“我没什么可解释的,成王败寇,你们想怎样就怎样。”
迎湘仪气得脸都白了,胡子哆嗦了半天:“你、你这个逆子!”
单子寅同迎程程反正是看热闹,在一旁坐着时,夫妻俩同时打了个哈欠。
倒是迎璜也有些生气:“父亲还要多偏心你?就连平日里同去怡红院,父亲都只打我不打你,被抓了现行都只让你去祠堂罚跪,你也太不知好歹了!”
迎湘仪气得直咳嗽,咳得脸都胀红了,上气不接下气的。
迎璜看着不忍心,上前去替他顺气抚背:“父亲别动怒,保重身子才是,不能叫那个畜生得逞!”
刘氏还付在地上掩面哭泣。
迎榈去倒了杯水来,递给迎湘仪。
迎湘仪接过茶水喝了几口,等了这许久,不知为何迎程程还不上前来表孝心。
她不配合,如何能顺理成章地偏心于她?
迎程程非但没上前来表孝心,她甚至又打了个哈欠。
“咳咳咳,”迎湘仪见她不主动,只好自己来下台阶,“程程以为,迎柏如此大逆不道,该当如何?”
“我以为能有什么用?”迎程程轻笑一声,“他都胆子大到敢弑父了,您不也并未第一时间报官吗?”
他一心想要你死,你却和过去的那么多次并未二样,依然在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那还能该当如何?继续宠着呗。
宠到有朝一日,他真的毒死你了,再由官府来处置他呗。
迎程程不按套路出牌,弄得迎湘仪有些被动。
还好迎璜头脑简单,适时接话道:“这样不忠不孝、目无法纪的狂徒,就该乱棍打死!”
“胡闹!”迎湘仪怒斥他起来,还是中气十足的,“私自用刑,你不怕官府将你也捉去吗?”
迎程程嗤笑了一声。
就知道会如此。
别说迎柏今日没得逞,就算他得逞了,到那时迎湘仪人都已经没了,将迎府上下都留给他的遗嘱却还在,他这下毒弑父根本是无本买卖,只赢不亏。
就在这时,迎榈忽然开口道:“据《大楚律》,谋杀祖父母、父母或其他五服以内尊长的,若致人死亡,则凌迟处死,若致人受伤或未造成伤亡,则处斩刑。”
一直跪在地上装作麻木的迎柏哆嗦了一下。
单子寅立刻点头响应:“我大楚历来重孝道,迎柏此举,乃十恶不赦之罪,即便父亲有护犊之心,恐怕也须移交给官府。”
刘氏立刻呼天抢地起来:“老爷!柏儿是你我从小亲自教养长大,他如何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啊……他平日最是孝顺您的老爷!还记得那年初春,您大病一场,高烧不退,是柏儿躺在雪地中将自己冻成冰,去抱住您来降温的啊!他绝不可能做出如此混账之事,必定是遭小人魇了!”
她扭头,恨恨看着迎榈:“当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平日里衣服胆小如鼠模样,关键时刻,对你嫡亲兄长,倒是狠毒至极!”
“二姨娘这话说的,”单子寅道,“迎柏下毒弑父证据确凿,却能被您歪曲成遭小人魇之,三哥不过复述律法,倒成了狠毒至极。”
迎程程立刻补充道:“还有,什么叫会咬人的狗不叫?若三哥是狗,那迎湘仪是什么?你伺候迎湘仪多年,你又是什么东西?”
“你!”刘氏一时气结,不知该如何反驳。
“闹了这半夜了,也没个结果,看来父亲也不打算报官,”单子寅伸了个懒腰,“大家也都乏了,还不如回去歇着。”
把所有人都叫出来陪你们演戏,也不知是图什么。
迎程程是没这个兴致了,她再次打了个哈欠,还叫上了迎璜同迎榈:“二哥三哥,我们早些回房去歇息吧。”
“程程站住,”迎湘仪终于披着外衣起身,“为父方才想了许久,迎柏得我独宠多年,却如此狼心狗肺,而迎氏如何发家,实在是得益于你母程氏……”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不困了,皆精神一震地看向迎湘仪。
唯独迎程程内心毫无波澜,她看向迎湘仪时,甚至还有几分不耐烦:“那又如何?”
这么多年你都像得了失心疯似的,怎么,被迎柏这一下药,反倒恢复记忆、正常起来了?
“这迎氏本就是依靠你母程氏娘家起家,这么些年,你又一直不争不抢,就连成亲之时,嫁妆也未备齐……”
迎湘仪威严地开口道:“从今日起,老夫立下遗嘱,待我百年之后,迎府上下,一应家产,皆由程程继承!”
大堂内瞬间鸦雀无声起来。
就连单子寅都没想到,事情走向会是如此发展。
迎程程一个哈欠没打完,卡在了一半,倔强执着地打完之后,才“哦”了一声。
然后她去拉着单子寅说:“走了,回偏院睡觉去。”
就好像方才迎湘仪说要让她来继承家产之事,实际上同她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似的。
单子寅也很淡定,被她一拉就走了。
迎湘仪费尽心思演了这一场大戏,到头来唯二的看客就这样走了。
他有些尴尬。
跪在地上的迎柏也同样有些尴尬。
还挂着满脸泪的刘氏也有些迷茫。
等他们都走了之后,只是顺带被叫来看戏的人,才终于觉出点味儿来。
迎榈垂下头,继续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而迎璜还想说些什么,也被迎榈拉了拉,兄弟两个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等到屋子里重归平静之后,刘氏才带着她的满脸泪问了一句:“老爷,您说……他们方才,信了吗?”